對Z世代來説,失業也可以是種享受 - 《華爾街日報》
Suzy Welch
作為一名教授聰明伶俐MBA學生的傳統資本主義嬰兒潮一代女性教師,我時常思考Z世代究竟是天才還是瘋子。職業倦怠、自我關懷、界限感——他們需要也渴望這一切,唉。但由於我深愛我的學生,他們常以深刻的自我認知、無限的創造力以及拯救地球的深切渴望讓我驚喜,我通常樂於接受我們對世界認知的差異。我告訴自己,當他們撞上現即時,一切終將迎刃而解。
但最近隨着畢業季臨近、夏日將至,我的平和心態首次受到考驗——學生們開始頻繁提及"快樂失業"這個詞。比如"想工作時再工作,在此之前就先享受快樂失業"。
當第一次有學生漫不經心地説"快樂失業"是她的人生下一步時,我直接在課堂上尖叫起來:“什麼什麼什麼?你是説失業還能是快樂的?”
學生們鬨堂大笑:“沒錯就是這樣!“他們向我保證,“完全可以!“課堂上和課後,他們列舉了各種方式:去馬德里的純素聖地住幾個月、在秘魯登山、每天花五小時為希臘難民提供志願服務換取食宿、參加火人節後留出"品質時光"恢復元氣。
剎那間,我想起金·卡戴珊讓全網炸鍋的時刻——她説給商界女性的最佳建議是"他媽的給我起來幹活”。元宇宙瞬間分裂:某個年齡以下的人憤慨於她暗示體制沒有對努力者不利;某個年齡以上的人則喃喃自語"沒想到金·卡戴珊居然挺聰明”。
我通常不會試圖説服學生放棄他們的價值觀。他們形成這些觀念的方式與我們這一代如出一轍:生活經歷。Z世代所經歷的經濟與地緣政治穩定極為有限(或者説幾乎沒有),而社交媒體的存在讓他們對世界的認知既更為親密又更為廣闊,這超出了我的完全理解。一分鐘內,他們可以從Instagram上的情感危機跳轉到推特上的校園槍擊事件。抬頭望去,他們看到的是人工智能——沃倫·巴菲特最近將其比作原子彈——正朝他們飛速逼近。在這樣的背景下,如果嬰兒潮一代的價值觀讓他們反感,而他們想另立一套新準則,那就隨他們去吧。
但是……*“快樂失業”?*認為沒有工作、甚至毫無就業前景的狀態可以令人愉悦、乃至心生嚮往?這似乎比追求工作與生活平衡更進了一步。相比之下,連“安靜辭職”——本質上是“在朝八晚八的行業裏只想朝九晚五”的另一種説法——都顯得温和了。
自從在課堂上第一次聽説“快樂失業”後,我逢人便試探這個話題。認識的Z世代對我的詢問報以困惑:這個詞早已融入日常用語,我怎會不知?他們也勸我別太較真——沒人想永遠失業。我還特意找了幾位拿獎學金的學生詢問:人們如何負擔得起“快樂失業”?回應我的只有聳肩。“總有辦法的。”我得到的答案如是。我的孩子們和他們的朋友(多為千禧一代,就職於企業中層的崗位)同樣對我的驚訝不以為意。每個人都聽過這個説法,但都帶着些許不屑。我女兒三十多歲的朋友點評道:“我覺得Z世代可能在瞞着你們這代人。挺機靈。”
她可能是對的。我自己的同齡羣體對我關於“趣味失業”的調查反應只能用疲憊來形容。我有個朋友經營一家大型媒體公司,僱用了大批Z世代員工。我們經常交流前線見聞。她告訴我有個年輕編輯離開會議時解釋“我得去見水管工”,而我則向她講述一個學生因參加哈里·斯泰爾斯演唱會而報告作業會遲交。我們都認為,在我們那個年代,絕不會在中午翹班或錯過截止日期,至少會編造更好的藉口。
當我用“趣味失業”這個詞試探她時,她發來一條諷刺的回覆:“看來我們真是無趣的一代。”
另一位從事金融營銷的高管朋友説:“你肯定在開玩笑。不過話説回來,我居然不覺得意外?”第三位朋友寫道:“我還記得失業曾是可怕的事——那美好的舊時光啊。”
但我不禁懷疑,過去的日子真的那麼美好嗎?我幾十年如一日每週工作七天——如果把在兒子摔跤比賽時回郵件、生日派對上口述客户備忘錄也算上——從沒休過真正放鬆的假期,至少每次休假都伴隨着陣陣恐慌和愧疚。我知道自己並非特例。我們這代人把這種生活當作榮譽勳章。
我依然熱愛工作並以事業為傲。但或許沒有那些焦慮,結果也不會差——不僅對我,對所有與我生命有交集的人都是如此。有時當身邊的Z世代表示要摒棄我們的工作方式時,我自以為是的防禦心態會瓦解成近乎沮喪的情緒。
在我們看到Z世代的價值觀如何影響他們的生活之前,我們不會有一個定論。在此之前,我會一直思考“快樂失業”和Z世代的其他創新是聰明還是瘋狂。也許我終究是問錯了世代。
韋爾奇女士是紐約大學斯特恩商學院的管理實踐教授,也是布魯塞爾集團的高級顧問。
插圖:查德·克勞刊登於2023年5月18日的印刷版,標題為《對Z世代來説,失業可以是一種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