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諾瓦的三維素描 - 《華爾街日報》

安東尼奧·卡諾瓦的教皇克萊門特十四世陶土模型（1783年）。圖片來源：安東尼奧·卡諾瓦石膏像博物館，波薩尼奧18世紀中葉，歐洲藝術家們受龐貝古城持續發掘的啓發，厭倦了巴洛克和洛可可風格的過度裝飾，開啓了新古典主義風潮。這種風格猶如一場以古典時代為靈感的古裝劇，充斥着白色雕像、白色帷幔與白色立柱，主導了此後數十年的美術與應用藝術領域。

隨着時間推移，藝術與評論界的趣味開始反對新古典主義，認為它是對古典藝術的僵化模仿。但20世紀末，這一風格重新獲得關注，部分歸功於新古典主義雕塑大師安東尼奧·卡諾瓦。卡諾瓦（1757-1822）因卡拉拉大理石作品被同時代人推崇，後來更被某些評論家視為不僅懷舊且具前瞻性，其作品光滑的表面與模稜兩可的質感預示了康斯坦丁·布朗庫西等現代主義大師的風格。

今年，一場聚焦卡諾瓦粗糲陶土作品的特展將對其藝術價值進行全面重估——這些泛黃的陶土習作與潔白無瑕的拋光雕塑形成鮮明對照。《卡諾瓦：陶土草圖》將於6月11日在華盛頓國家美術館開幕，隨後巡展至芝加哥藝術學院。展覽呈現36件卡諾瓦陶土作品（相當於立體草圖與模型的小型創作），以及若干石膏模型和三件完成的大理石雕塑。

展覽旨在戲劇化呈現藝術家的創作過程，揭示這些黏土模型如何最終成就了新古典主義傑作。聯合策展人C·D·迪克森三世指出，那些原始的面容、模糊的肢體與褶皺的衣袍讓我們感受到卡諾瓦"思考的痕跡"，並補充説赤陶作品的"表現力"體現了"現代主義美學的完整譜系"。

卡諾瓦完成的大理石雕塑人物總是顯得莊重高貴。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他晚年創作的小型赤陶草圖《亞當與夏娃哀悼亞伯之死》（約1818-22年）中，迪克森描述道：藝術家用"鑿刻般的嘴部"刻畫了因痛苦與悲傷而扭曲的人物形象。

出生於威尼斯共和國的卡諾瓦於1780年抵達羅馬，很快獲得了為教皇克雷芒十四世設計墓冢的突破性委託。他創造了一座雙層高的葬禮紀念碑，安放在羅馬大教堂中，塑造了正在舉手賜福的巨人般教皇形象。國家美術館展覽包含了他創作的克雷芒教皇及隨侍寓言人物的赤陶模型。

卡諾瓦為寓言人物"虔誠"製作的黏土模型（1783年）圖片來源：普魯登斯·丘明美術攝影古典學專家威廉·菲茨傑拉德表示，在1787年紀念碑完工後的歲月裏，卡諾瓦成為了"他那個時代最著名的藝術家——也是最負盛名的人物之一"。這位研究新古典主義美學的爭議性著作《古典的活態死亡》的作者指出，在拿破崙統治歐洲的鼎盛時期，卡諾瓦的贊助人和創作對象包括了多位波拿巴家族成員。

華盛頓展覽以四件與卡諾瓦描繪拿破崙母親萊蒂齊亞·拉莫利諾·波拿巴相關的作品拉開序幕，這位母親擁有"太后殿下"的尊貴頭銜。在兩件約一英尺高的赤陶版本中，她模糊的面容呈現出粗獷古樸的特質。在後來的大型石膏模型中，她開始呈現出更為莊重高貴的姿態。而在最終的真人大理石雕像（約1805年）裏，她已化身為一位古羅馬貴婦，面容理想化得近乎凝固。展覽策劃人迪克森指出，這四件分別來自歐洲四個不同收藏機構的作品，自卡諾瓦羅馬工作室時期後就未曾共同展出。

有時卡諾瓦的黏土草圖僅是創作終稿過程中的廢棄品。在創作克萊門特紀念碑時，他塑造了一個戴頭巾、神情內斂的寓言人物"虔誠"，但最終未將其納入成品。現存的那件黏土版本以其精妙的褶皺處理自成一件充滿悲愴美之情的藝術品，完美融合了古典與基督教意象。迪克森盛讚這是"卡諾瓦全部黏土作品中最美的傑作"，尤其推崇"頭巾的垂墜感與面部陰影的效果"。他回憶初次見到這件現屬私人收藏的作品時：“我完全被震撼了。”

本文節選自2023年5月20日印刷版《三維空間中重讀卡諾瓦的雕塑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