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笛》評論:大都會歌劇院讓莫扎特的幻想更人性化 - 《華爾街日報》
Heidi Waleson
勞倫斯·布朗利與艾琳·莫里攝影:卡倫·阿爾蒙德/大都會歌劇院紐約
莫扎特的《魔笛》常被演繹為充滿魔法與儀式感的歡樂童話,大都會歌劇院朱莉·泰默執導的繽紛製作便是典範。而導演西蒙·麥克伯尼的全新詮釋——上週五在大都會首演——則另闢蹊徑。這部2012年首演於阿姆斯特丹的作品,由麥克伯尼與倫敦戲劇團體"同謀"合作打造,剝離奇幻元素卻保留戲謔精神。通過邀請觀眾窺探後台,它在舞台上構建了一個包容觀演雙方的世界,為那些常被扁平化處理的角色注入了細膩的人性視角。
舞台敍事層次極為豐富,麥克伯尼迫使觀眾全神貫注方能釐清劇情。序曲響起時場燈依然明亮,佈景服裝近乎無色。樂池被抬高使樂手可見並參與表演,樂池與觀眾席間的通道成為角色入場路徑。劇場特效的製造過程一覽無遺:舞台一側,視覺藝術家布萊克·哈伯曼用粉筆繪製又擦除投影幕布上的簡筆圖案;另一側擬音師露絲·沙利文製造着被放大的雨聲、雷鳴與玻璃碰撞聲。十二名黑衣演員輔助着演唱陣容。
所有這些活動都帶有目的性:它讓觀眾能夠與塔米諾、帕米娜和帕帕基諾一同體驗在陌生環境中游蕩時的迷失感,充滿恐懼且不知該信任誰。邁克爾·萊文設計的工業風舞台核心元素是一個由四根鋼索懸掛於橫樑上的大型平台。這個平台會上下移動、傾斜並危險地搖晃,迫使身處其上或下方的表演者在近乎持續的不穩定和迫近的威脅中竭力保持平衡。讓·卡爾曼的燈光設計強化了陰影效果,而尼基·吉利布蘭德設計的單色調服裝(如薩拉斯特羅及其追隨者所穿的嚴肅商務套裝)則未帶來任何安撫感。
托馬斯·奧利曼斯(中)圖片來源:卡倫·阿爾蒙德/大都會歌劇院該製作在視覺上統一了這段奇異旅程中迥異的場景;但整體效果仍充滿戲劇性與活力,而非陰鬱。演員們通過抖動紙張來表現帕帕基諾的鳥兒;長笛演奏家塞斯·莫里斯從樂池中現身,吹奏塔米諾的獨奏曲調,藉助哈伯曼先生的即時繪畫和芬恩·羅斯的投影使動物們起舞。劇中還穿插着簡短喜劇橋段:被鐘琴獨奏從莫諾斯塔託斯手中救出的帕米娜和帕帕基娜瘋狂試圖讓站起來演奏薩拉斯特羅入場音樂的號手安靜。在這些親密的、手工製作的瞬間中,戲劇性轉折更具衝擊力:在水之試煉場景中,塔米諾和帕米娜突然懸空"遊動"於半空中。
娜塔莉·斯圖茲曼利落而權威的指揮構建了穩定的戲劇張力,同時為優秀的歌手們提供了塑造角色個性的表達自由。勞倫斯·布朗利在演唱塔米諾肖像的狂想詠歎調時,男高音略顯生硬,但他有力的演繹充分展現了角色的困惑與決心。最震撼的一幕中,他手持長笛與槍械立於薩拉斯特羅神殿前(投影呈現的巨大書牆),絕望質問帕米娜"是否已被獻祭"。艾琳·莫莉純淨優美的女高音在帕米娜的詠歎調與重唱中綻放光彩。喜劇角色帕帕基諾總是最活躍的主角,托馬斯·奧利曼斯身着破舊户外裝、扛着梯子,以熱情洋溢的表演和温暖迷人的男中音完美駕馭角色,還曾帶着哈伯曼先生的攝像機闖入觀眾席尋找帕帕吉娜。
凱瑟琳·盧埃克與莫莉女士攝影:卡倫·阿爾蒙德/大都會歌劇院本版製作中兩位主要反派更具深度。凱瑟琳·盧埃克飾演的夜後老態龍鍾——拄拐蹣跚或癱坐輪椅——卻將花腔唱段作為最後武器;男低音斯蒂芬·米林頂着及肩銀假髮,塑造出複雜而令人不安的薩拉斯特羅。阿什莉·埃默森是熱情似火的帕帕吉娜;布倫頓·瑞安將陰險的莫諾斯塔託演繹得如同職場小人。三位侍女由亞歷山德里婭·夏納、奧利維亞·沃特和塔瑪拉·芒福德飾演,化身熱忱的士兵/誘惑者;哈羅德·威爾遜扮演愛管閒事的演説者;理查德·伯恩斯坦與艾林·杜安·布魯克斯身兼祭司與武裝侍衞二職。三位仙童——德文·阿格、朱利安·克諾夫與盧卡·齊利克——呈現出古老與未生者的詭異組合。大都會合唱團作為薩拉斯特羅的忠實隨從令人印象深刻。
最終一切圓滿解決,製作中洋溢的歡迎精神無處不在。在終場時,薩拉斯特羅與女王一反常態地和解了,全體演員擠在舞台前沿,彷彿要與樂團和觀眾融為一體。大都會歌劇院是一個巨大的劇場,樂池的廣闊空間通常像一道護城河般阻隔。但在週五,整個劇院卻顯得親密無間,彷彿我們也是演出的一部分,以及據説在結尾誕生的那個嶄新、更美好的世界。
威爾森女士為《華爾街日報》撰寫歌劇評論,並著有《瘋狂場景與離別詠歎:紐約市歌劇院的消亡與美國歌劇的未來》(大都會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