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組合boygenius如何避免團隊中的不良風氣——《華爾街日報》
Natalia Barr | Photography by Chantal Anderson for WSJ. Magazine
作為一支登上科切拉音樂節(美國四月中旬舉辦的頂級音樂盛會)舞台的年輕樂隊,三人組合boygenius身着古馳西裝領帶,伴隨着Thin Lizzy樂隊搖滾聖歌《The Boys Are Back in Town》的旋律登場。隨着朱利安·貝克、菲比·布里傑斯和露西·達科斯輪番唱出對彼此的愛意,現場氛圍迅速升温。貝克彈起一把印有"酷兒歡愉"字樣的班卓琴。在壓軸曲目《Salt in the Wound》的爆發性演出中,布里傑斯與達科斯相互撲倒在地,貝克則狂飆吉他獨奏;兩人在貝克腳邊扭作一團,最終把她也拽倒在地。
“我從沒在日落時分演過音樂節,“幾天後仍對現場狂熱感到不可思議的貝克説道,“我本是個小字輩藝人。“隊友們聞言大笑,但這個觀察很準確:藝人知名度越高,海報上的名字字號就越大——而boygenius目前已是全球最當紅的樂隊之一。
樂隊兩週前發行的首張全長專輯the record,空降公告牌200強專輯榜第四位,同時登頂公告牌黑膠專輯榜及英國、愛爾蘭、荷蘭專輯榜。他們的全球巡演門票售罄,並佔據了科切拉音樂節的頂級演出時段——對於相對新興的搖滾樂隊而言這是罕見成就,畢竟音樂節壓軸位置通常由流行、嘻哈和老牌藝人主宰。
但人們對這三人組的興趣早在專輯發佈之前就已存在。27歲的貝克、28歲的布里傑斯和28歲的達庫斯,早已被公認為他們這一代最受讚譽的唱作人中的三位。布里傑斯最為知名——她2020年獲得格萊美提名的專輯《懲罰者》讓她登上了《週六夜現場》(那次表演因她在舞台上激烈卻只部分成功砸毀吉他的嘗試而臭名昭著),並與泰勒·斯威夫特、SZA和保羅·麥卡特尼等人合作。貝克和達庫斯最近的個人項目都在另類音樂排行榜上進入了前十名。
然而,聯手合作將他們帶向了新的成功高度——以及一種不同的抱負。五年前他們初次聚首時,貝克、布里傑斯和達庫斯將樂隊名稱概念化為對“許多男人從出生起就不斷獲得肯定”這一觀念的評論。對於任何非順性別男性的人來説,成為“boygenius”意味着在世界讓你對自己的想法感到恐懼時,依然對它們充滿信心。這個名字為樂隊提供了動力——如果説搖滾樂有規則,那麼boygenius通過挑戰所有這些規則取得了成功。
為了宣傳他們的作品,樂隊成員從搖滾史上最具標誌性的三人組中汲取了視覺靈感。在2023年2月的《滾石》雜誌封面上,他們重現了涅槃樂隊1994年的封面姿勢。在他們2018年同名EP的封面上,他們以克羅斯比、斯蒂爾斯和納什首張專輯封面照片的風格坐在沙發上擺拍。
這些選擇是對搖滾樂歷史上大男子主義的大膽調侃,儘管它們旨在體現完全相反的精神。“這是一項避免毒性的使命,”達克斯説,“我喜歡人們被迫對我們有趣之處有不同的思考。不僅僅是性、毒品和搖滾樂。”
但CSN的引用很有説服力,提醒人們搖滾樂與“超級組合”——成員各自擁有成功事業的樂隊——的歷史充滿了自我衝突和不可避免的失望。Boygenius似乎已經學到了這一點,正如最具傳奇色彩的超級組合之一Traveling Wilburys所展示的那樣,在一個充滿個性人物的房間裏,幽默和相互尊重能走得更遠。
“我認為我們沒有老派搖滾樂隊那樣的問題,”布里傑斯説。首先,三位成員都自認為是酷兒女性——樂隊儘量避免過多提及這一事實。無論每位成員如何定義自己,這個團體知道他們希望如何被認可。“我們的非凡之處,”貝克説,“在於我們演奏樂器和創作音樂有多麼出色。”
在重返科切拉音樂節第二週前夕,男孩們結束了又一個忙碌的一天。早上8點,他們為接受Zane Lowe的採訪做好了上鏡準備。下午,他們錄製了當晚《吉米·坎摩爾直播秀》的表演;觀眾中包括布里傑斯的媽媽,她穿着一件boygenius的T恤。
儘管日程排得滿滿的,音樂節幾天後在洛杉磯重聚時,樂隊依然情緒高漲。貝克對資本主義和藝術所有權展開了激烈的抨擊。布里傑斯跳起來表演了一次燒烤架差點在貝克面前爆炸的情景。達克斯則保持實際和剋制,經常在隊友們完全跑題之前將他們拉回正軌。
貝克、布里傑斯和達庫斯在二十歲出頭時相識,當時他們都是獨立民謠和搖滾界嶄露頭角的獨唱藝人。2018年他們被安排同台巡演後,三人決定合作錄製一首單曲。離開錄音室時他們竟完成了六首歌,這些作品最終成為boygeniusEP*。*
“我很少有能迅速熟絡的友誼,所以這段關係確實特別,“布里傑斯回憶三人一見如故的默契時説道。他們因文學品味、對某些音樂人相似的"爭議性觀點"以及巡演途中共同經歷的不安定感而結緣——這種情緒被鐫刻在EP簡約的終曲《Ketchum, ID》中:“我從未真正停留,無論去往何方/歸家時也匆匆,來不及體味”。
巧合的是,三人曾分別在不同巡演中為獨立音樂標杆樂隊The National擔任開場嘉賓。“她們都是極具個性的音樂人,但彼此間存在某種密語,“The National主唱馬特·伯寧格評價道,“獨自專注於創作固然美好,但有時也會讓人感覺像是困在魚缸裏。”
隨後幾年三人的個人事業突飛猛進,但創作夥伴關係始終縈繞心頭。貝克表示在後續個人專輯中:“我們都為彼此的經歷創作過歌曲”,她們還在納什維爾共同錄製和聲。對樂迷而言,這些合作(如布里傑斯的《Graceland Too》和達庫斯的《Please Stay》)暗示着新boygenius企劃可能即將到來。而實際上,這三位形影不離的音樂人正在用個人專輯編織着彼此的藝術聯結。
《懲罰者》發行後不久,布里傑斯向貝克和達庫斯發送了歌曲《艾米麗我很抱歉》的demo,這首歌講述了戀愛中的不安與悔恨(“艾米麗,原諒我,我們能邊相處邊彌補嗎?/我27歲了卻仍找不到自我”)。
“人們説我個人作品中的歌詞很具體,但這次簡直具體到骨子裏,“布里傑斯説,“我當時就想’我需要朋友們陪在身邊’"。
她希望組合能共同演繹這首歌;與此同時,貝克和達庫斯也正猶豫誰先開口提出重組樂隊。一個名為"我敢説嗎?“的谷歌雲文件夾被創建,boygenius的首張專輯就此萌芽。
菲比·布里傑斯音樂人們前往北加州和馬利布進行創作之旅,在森林漫步時分享最愛的歌曲,夜晚品茶閲讀,觀看《小姐》等電影。“我會嘗試做精緻料理,“貝克回憶日常時説道,達庫斯立即糾正:“你確實做了精緻料理。“她的拿手菜是三文魚和豆腐。“我擅長蛋白質料理,是個燒烤專家。“貝克説。
專輯歌詞取材於樂隊經歷:公路旅行因錯過出口多花一小時,在公共海灘被浪卷倒。這張專輯也與2018年的EP形成呼應——布里傑斯曾在《我和我的狗》中唱道"我想瘦骨嶙峋”,如今在《給老詩人的信》裏則唱"我想獲得快樂,我已準備好”。
這張唱片展現了三人對多位藝術家的熱烈推崇。《不夠堅強》致敬了雪瑞兒·可洛,《反詛咒》中引用了瓊·狄迪恩的句子,而保羅·西蒙在專輯內頁被列為《冷靜面對》的"靈感來源”。(“我媽媽在車裏放《拳擊手》這首歌放了好多年,“貝克説,“它已經深深刻進我的大腦,成為我音樂語言中本能的一部分。")在《萊昂納德·科恩》中,他們引用了這位加拿大詩人的詞句,又調侃他是"一位在佛教寺院經歷存在主義危機、寫着情色詩歌的老頭”。
2022年1月,樂隊在馬里布香格里拉錄製專輯,與曾與艾拉妮絲·莫莉塞特和聖文森特合作的聯合制作人凱瑟琳·馬克斯連續工作近一個月,每天至少10小時。馬克斯表示:“見證boygenius成員間的交流方式令人振奮。決策非常高效,因為每個人都直言不諱。我感覺不到誰在主導話語權。”
達克斯指出了每位成員角色的異同:“我認為(貝克)是音樂家,(布里傑斯是)藝術家,或許我是作家,“她説,“但我們都是音樂家,都是藝術家,也都從事創作。”
露西·達克斯隨着專輯接近完成,男孩們開始與唱片公司接洽,尋求比發行他們個人作品的獨立廠牌更大的平台。(貝克和達克斯簽約Matador廠牌;布里傑斯簽約Dead Oceans廠牌。)很快,某種模式開始顯現。
“感覺就像有些公司特意派女性代表來跟我們談,”達克斯説,“每家公司都以為這樣能打動我們——他們有女性員工,這讓人有點不舒服。”
最終,boygenius與Interscope唱片公司簽約。貝克回憶第一次Zoom會議人數之多讓她應接不暇,但Interscope Geffen A&唱片公司董事長兼CEO約翰·詹尼克早已是他們的樂迷。“我們知道會合作成功,因為基礎已經存在,”他説。達克斯認為Interscope“似乎更願意冒險,而且是能帶來回報的冒險”。
有些創意規模較小,比如在奧斯汀機場行李轉盤舉辦的西南偏南音樂節快閃演出;另一些則更宏大——比如由奧斯卡提名演員克里斯汀·斯圖爾特執導的短片。“她醒着的每分每秒都在投入創作,”達克斯説,“她會親自示範走位或情緒表達。她是克里斯汀,更是台全情投入的創作機器。”
朱利安·貝克在為6月2日啓動的“the tour”(官方名稱)進行數月宣傳後,boygenius成員對終於能現場表演這張專輯充滿期待。不過布里傑斯先要以個人身份為泰勒·斯威夫特完成12場開場演出。“六萬觀眾的場面超乎想象,”她説,“這些演出正在創下規模紀錄,能參與其中太酷了。”
男孩天才樂隊的三位成員都在應對不同程度的名氣,尤其是布里傑斯,她首當其衝地承受了粉絲和小報對她行蹤和感情生活的過度關注。她私密的歌詞和直率的社交媒體表現讓一些聽眾誤以為自己有權窺探她的台下生活。
“我遇到過一些人,他們索取的遠超過我給予的,而我已經給予了很多,“布里傑斯説。“我他媽已經夠透明瞭,因為我小時候喜歡的音樂人如果這樣,我會很珍視。看到任何情感和真實事物的表達對我來説都很棒。為此受到懲罰真是太黑暗了。”
布里傑斯劃清了界限:一邊是樂隊吃飯時隨口稱讚的粉絲,一邊是衝到他們車旁、把他們困在車裏的粉絲。“你遇到討厭的粉絲的概率比遇到喜歡的粉絲要高,“她説。“你更可能遇到的是侵犯你隱私的人。”
《唱片》中提到了三人組崇拜的多位藝術家,包括雪瑞兒·可洛、瓊·狄迪恩和保羅·西蒙。髮型,迪塔·武沙伊;化妝,安珀·德雷登;道具造型師,貝瑟尼·斯特魯布爾。樂隊成員有匹配的牙齒紋身,這在《唱片》的封面上有所體現,象徵着他們的EP單曲《咬手》,並提醒人們界限很重要,即使是對那些購買他們音樂的人也是如此。
當遇到挑戰時,男孩天才樂隊會通過伴侶治療——或者在這種情況下,三人治療——來解決問題。“我們一直在討論我們想要保護彼此的什麼,以及這個樂隊的什麼,“達克斯説。“有些時候,我們只是在抱怨工作上的事情,而其他時候,我們會各自拿起麥克風談論我們的內心世界。緊張情緒實際上不必積累,因為我們釋放它——我們會説,‘讓我們再安排一次會面吧。’”
“你們都被我安排的一個嚇到了,”布里傑斯説。
“哦,都沒問過我們!”達庫斯回應道,貝克補充説,“我當時想,‘我們做了什麼?’”
布里傑斯聳了聳肩。“我覺得這樣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