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球》評論：NBA的變革者 - 《華爾街日報》

1971年，密爾沃基雄鹿隊的卡里姆·阿卜杜勒-賈巴爾（33號）在洛杉磯湖人隊的威爾特·張伯倫（13號）頭上投籃。圖片來源：《體育畫報》/蓋蒂圖片社比爾·拉塞爾、奧斯卡·羅伯特森、厄爾·門羅、朱利葉斯·歐文、康尼·霍金斯、K.C.瓊斯。最重要的是卡里姆·阿卜杜勒-賈巴爾和斯賓塞·海伍德。這些名字當然如雷貫耳。對美國大學歷史學家特蕾莎·倫斯特德勒來説，他們遠不止於此。她認為這些偉大球員，以及其他一些人，是現代職業籃球的奠基人。

倫斯特德勒女士在《黑球》一書中探討了20世紀70年代非裔美國人在籃球運動中的作用，該書的副標題是“拯救NBA靈魂的一代”。事實上，如今NBA已成為世界上最強大、最賺錢的體育聯盟之一——收入超過了英國的英超聯賽和西班牙的西甲聯賽——任何關於NBA的敍述都無法迴避種族問題這一微妙但決定性的因素。

倫斯特德勒女士將種族問題不是放在底線，甚至不是放在罰球線頂端，而是直接放在中圈。她生動地描繪了NBA黑人運動員的形象——他們經歷的鬥爭、取得的成就以及他們創造的體育文化。這一切構成了一個典型的美國故事，在那個時代，就像在我們的時代一樣，籃球成為了一項以黑人為主的運動，既反映又創造了更廣泛的文化。這也是一個充滿複雜性和矛盾的故事。它發生在馬丁·路德·金的民權時代之後，巴拉克·奧巴馬擔任總統之前，併產生了獨特的影響，塑造了全美乃至全世界體育迷的時尚、語言和觀賽體驗。

龍斯泰特勒女士指出，NBA曾一度被吸毒和暴力的負面形象所困擾，這個新晉以黑人球員為主的聯盟陷入危機，其形象被扭曲為一羣不守規矩的叛逆者聯盟；她提及多起事件，包括1977年賽季中克米特·華盛頓在球場上猛擊魯迪·湯姆賈諾維奇那晚。聯盟的（白人）觀眾產生疏離感，經濟前景充滿變數。龍斯泰特勒告訴我們，當時的主流敍事非常明確——從那些經常空置的最昂貴座位就可見一斑。在那些受驚且時而保守的球迷眼中，“黑人球員將他們的不成熟、自私、吸毒、暴力和犯罪行為——堪稱美國’城市危機’的縮影——帶進了NBA。他們缺乏品格與道德，這不僅體現在場外行為上，更滲透到了他們的籃球風格中。”

但他們的籃球打法何其精彩！這完全是一種嶄新風格，與鮑勃·庫西等白人魔術師從容不迫的球風、埃爾金·貝勒等黑人天才的穩健表現截然不同。這種在街頭球場淬鍊、大學硬木地板打磨、最終在成熟NBA聯盟新場館向大眾展示的比賽：充滿侵略性與表演慾，將優雅與強悍完美融合的暴力扣籃美學，堪稱對傳統籃球的徹底革新。

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籃球始終存在二維張力：不僅是球員與球隊之間的競爭，更是（以黑人為主的）球員與（以白人為主的）老闆之間的角力。球場對抗發生在室內，但許多球員的技藝是在户外城市球場錘鍊而成，因此新籃球殿堂外湧動的社會經濟矛盾自然會影響場內運動員。龍斯泰特勒認為，在種族隔離制度緩慢瓦解、城市暴動和黑豹黨運動的時代背景下，這些運動員又注入了一股新的社會力量：將街頭籃球毫不妥協地植入職業比賽。與此同時，他們要求球隊老闆給予尊重與報酬——正是他們的技藝讓這些球隊價值倍增。

反應迅速而激烈。受1960年代末美國籃球協會（ABA）崛起的推動，職業籃球被白人視為一場高薪放縱者的陰謀：那些喜歡飄飄然的黑人巨人們，那些拉低行為標準的底層人，而這項運動幾十年前還在州立競技場、高中體育館或錫拉丘茲、韋恩堡和希博伊根等偏遠地區的軍械庫中進行。1977年，《體育畫報》——一本因球員們的漂泊經歷而獲利的雜誌——將費城76人隊的黑人球星描述為“富有、被寵壞、自我中心、自私的怪物”。

朗斯特德勒女士以卡里姆·阿卜杜勒-賈巴爾的天鈎般優雅記錄了這一切，並指出“聯盟球員的黑人身份……使得球隊老闆的白人身份更加顯眼。”她揭示NBA從一開始就因非正式種族配額制度和對保留白人觀眾的焦慮，遲遲不願接納黑人球員。直到1950年代末，這個還在偏遠地區舉辦表演賽的聯盟，才拒絕在實行種族隔離的城市比賽，因為那裏少數黑人球員無法與隊友享有平等的食宿待遇。

1970年代的NBA已不再讓球員入住廉價旅館。球員們場上場下都極盡張揚。斯賓塞·海伍德在ABA的新秀賽季（1969-70年）常穿着華麗的自設計服裝，為“花哨褲子”賦予新含義，同時以得分和籃板領跑聯盟，當選最有價值球員。次年他帶着象徵黑人運動員成熟與新地位的豐厚合同轉入NBA。而來自UCLA約翰·伍登傳統訓練的賈巴爾，以盧·阿爾辛多之名進入職業賽場，用朗斯特德勒的話説“毫不掩飾黑人身份”，卻擁有不可否認的魅力。

黑人在他們定義並主導的籃球運動中所面臨的鬥爭，遠不止於球場之上。1975年，當NBA黑人高管西蒙·古爾丁在聯盟總裁競選中敗給白人候選人、前肯尼迪助手拉里·奧布萊恩時，紐約州參議員卡爾·麥考爾（後任州審計長及2002年民主黨州長提名人）呼籲抵制NBA聯盟，他指出黑人球員"用天賦為NBA創造財富"，但聯盟管理層卻"依然由白人主導"。抵制行動雖未成功，但其訴求已清晰可辨。

朗斯特德勒女士的核心論點極具説服力——現代NBA的誕生"主要歸功於挑戰現狀的非裔美國球員"。這些球員打破了"職業比賽的刻板框架，帶來了陽剛的豪邁氣概、激情扣碎的籃板，以及具象化的黑人歡樂"。她寫道，若沒有"他們的技藝、風格與智慧"，就不會有"邁克爾·喬丹、阿倫·艾弗森、勒布朗·詹姆斯或詹姆斯·哈登"，自然也不會有如今的布朗尼·詹姆斯。

本文作者戴維·施里布曼曾任《匹茲堡郵報》執行主編，現執教於蒙特利爾麥吉爾大學馬克斯·貝爾社會政策學院。

刊載於2023年5月27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