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之心》評論：瀕危的巨獸 - 《華爾街日報》

一羣角馬正監視着一頭母獅。圖片來源：約瑟夫·麥克唐納/蓋蒂圖片社大衞·奎曼在《野性心跳》中提醒我們，荒野必須具有多樣性。一片松樹林構不成森林，一潭死水和幾株香蒲也形不成沼澤。要成為真正的荒野，維持書中標題隱喻的心跳，一個生態系統必須滋養無數動植物物種，維繫光合作用、授粉、競爭與捕食等關鍵自然過程網絡。否則心跳就會停止，荒野隨之消亡。

作者援引愛德華·威爾遜等保護生物學家的研究指出，多樣性反過來需要規模與連通性。若荒野面積過小且與其他野生地域過於隔絕，就無法繁榮發展。無論是被海洋還是文明包圍的偏遠島嶼，其有限資源僅能維持少量動植物生存，導致物種滅絕，進而削弱荒野賴以存在的多樣性——最終也將危及人類自身的生存。

奎曼寫道，全球各地的荒野正日益"被人類及其所需的一切附屬物包圍，被我們實施的種種地貌改造所取代——用城市、高速公路、頂尖大學、歌劇院、圖書館、郊區、車道、牲畜、莊稼、停車場、購物中心及高爾夫球場，置換掉了生物多樣性、生態連接性和自然過程"。這並非否認人類需要農作物、公路和大學。但荒野的心跳正在衰弱，它的脈搏逐漸紊亂。

這21篇隨筆最初發表於《國家地理》雜誌。多產的科學記者誇曼先生從俄羅斯鮭魚產卵河到阿根廷沼澤美洲豹棲息地等眾多荒野明顯退縮的地區發回報道。但他絕大多數的故事來自非洲——這顆星球上地貌最豐富、野生動物最多樣且繁盛的家園。由於這些文章最初發表於2000至2020年間，每篇都新增了引言和尾註以提供背景，並將故事更新至當下。

既然智人既是地球荒野的最大威脅，也是其最大希望，這些文章不僅聚焦動植物物種，更關注我們人類自身——尤其是科學家、環保人士、政府官員和當地居民。誇曼先生指出最後一類羣體至關重要（這構成了全書核心主題），因為若不解決周邊居民的生存需求，就無從保護荒野。正如任何成功談判所示，解決方案必須實現多方共贏——既惠及當地居民，也滿足環保主義者。

《尖牙利爪》一文探討了非洲獅這一標誌性物種的瀕危現狀：由於棲息地喪失、盜獵等主要由人類造成的威脅，其活動範圍已縮減約80%，野生種羣不足2萬隻，其中約半數生活在孤立狹小、難以持續維持的庇護所。誇曼寫道，部分問題在於儘管獅子"遠觀壯美"，卻"與畜牧業相剋、與農耕文明相悖"，這使得它們"對不得不與其共處的原住民而言，成為令人恐懼的麻煩"。而結局對獅子往往意味着死亡。

因此，當專家們就如何拯救大型貓科動物展開辯論時，肯尼亞南部安博塞利國家公園的一項社區倡議正在努力使它們與人類保持安全距離。年輕的馬賽族男子，曾經的獅子獵手，被聘為“獅子守護者”，用GPS追蹤獅子，並在它們威脅牲畜時進行干預。這對牧民、守護者和獅子來説都是雙贏。儘管這一想法已在其他地方得到應用，包括肯尼亞北部的大象保護區，但誇門先生明白，面對不斷增長的人口、棲息地喪失和非法狩獵，這並非萬全之策。但當每一頭倖存的獅子都彌足珍貴時，即使是部分勝利也值得慶祝。

《絕望的靈長類》提供了一個令人心碎的例子，展示了野生動物與人類鄰居過於密切接觸時的危險。在烏干達西部，隨着村民砍伐森林以獲取耕地、柴火和木材，瀕危的黑猩猩失去了它們的自然棲息地。這些猿類通過襲擊莊稼、在溪流邊攻擊人類以及擄走嬰幼兒作為回應，有時會導致悲劇性的後果。作為報復，黑猩猩也遭受了致命的非法報復。然而，遷移這些動物並不可行，因為烏干達所有適合的棲息地已被其他黑猩猩佔據。解決方案是什麼？一系列旨在將動物與人類分開的措施，包括新挖水井、更高效的爐灶以節約柴火、重新造林的財政激勵措施以及關於兒童安全的教育項目。儘管這些項目遠非完美，但它們幫助實現了物種之間的“脆弱共存”。

聚焦於保護博茨瓦納奧卡萬戈三角洲等非凡景觀及獅子、大象、倭黑猩猩和黑猩猩等"偉大獸羣"的努力，《野性脈動》將實地探險的震撼體驗與理性清晰的科學分析巧妙融合，行文既生動熱烈又剋制從容，偶爾還閃現幽默靈光。

貫穿奎曼這部傑作的是來之不易的勝利——加蓬的國家公園羣、乍得的反盜獵計劃——但這些成果都帶有附加條件，暗示地球最後荒野的生存倒計時已然開啓。然而《野性脈動》既非輓歌也非勵志演説。“為時已晚，但還不算太晚”，作者總結道，“我們仍擁有遍佈全球的壯麗景觀和重大機遇。”

赫爾弗裏希先生的最新著作是以W.H.弗林特為筆名出版的歷史懸疑小説《熾熱時代》。

刊載於2023年5月27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