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中》評論：如何升級你的急救包 - 《華爾街日報》

圖片來源：Alamy Stock Photo2000年3月，在蘭德公司一場關於城市軍事行動醫療支持的會議上，約翰·霍爾科姆不無遺憾地承認，自特洛伊戰爭以來，戰場上控制出血的工具幾乎沒有進步。紗布和壓迫——僅此而已。作為陸軍創傷外科醫生，霍爾科姆博士曾參與1993年10月摩加迪沙那場不幸的任務，當時18名陸軍遊騎兵喪生，其中許多人死於失血過多。

決心找到（用他的話來説）“更好的止血方法”，霍爾科姆博士從索馬里回國後加入了陸軍外科研究所。天性果敢的他先後與紅十字會、一位從蝦殼中研發促凝血化學物質的醫生，以及一家宣傳血友病藥物新用途的製藥公司展開合作。

然而最有效的產品——如今成為美軍每個士兵急救包標配的止血裝備——竟是由新英格蘭一家普通燃氣設備公司的兩位無名中年男子發現並推向市場的。衞斯理大學駐校作家查爾斯·巴伯在《浴血新生》中，用近乎電影化的筆觸講述了這項醫學創新如何從不可思議的研發，到遭遇激烈抵制（霍爾科姆博士等人曾極力阻撓），最終被廣泛採用的傳奇故事。

“1999年秋日，”巴伯以理查德·福特式的筆調寫道，“一個名叫巴特·古隆的男人駕駛着他那輛十歲的棕色福特雷鳥，駛入康涅狄格州新不列顛的天堂比薩店停車場。”這位曾經的賽艇精英望着鏡中的自己，“並不喜歡眼前這個飽經風霜的男人。過去十五年來，他始終懷才不遇，內心積鬱難平。”他決定回到家鄉康涅狄格，希望這片“穩健習慣之地”能助他重拾人生。走投無路之際，他應徵了商人弗蘭克·赫西刊登的報紙廣告——一家小型製氧機公司正在尋找合夥人。

據我們瞭解，赫西先生在南卡羅來納州一個貧困小鎮長大。父親去世後，他搬到康涅狄格州與叔叔同住，並找到一份工程師助理的工作。在多次創業失敗後，他通過開發從空氣中提純氧氣的方法初現曙光。巴伯先生指出，該工藝的關鍵成分是沸石——這種"廉價惰性礦物由聯合碳化物公司在美國南部露天開採"。赫西對這種由"無數重複蜂窩狀結構微小孔洞"構成的礦物極為着迷，這些孔洞能捕獲小分子。由於氧分子更易穿透，沸石可幫助分離氮氣和氧氣。

1983年，當赫西研究這些孔洞結構時，突然萌生一個想法：研磨後的沸石能否通過吸收血液中的液體成分同時保留凝血成分來治療開放性傷口。在對寵物店小鼠進行成功實驗後，他與當地外科醫生合作開展豬隻實驗。“沸石每次都能在數秒內止住豬的出血，“巴伯寫道，“堪稱奇蹟。”

赫西申請專利後聯繫多家醫療產品公司，卻只收到一封"充滿嘲諷的拒絕信”（巴伯語）。

雖受挫但未氣餒的赫西全力投入製氧機公司，並邀請古隆加入。隨着9/11事件後軍費激增，公司獲得為戰地手術中心開發製氧機的合同。2003年，二人得知將舉辦止血產品評比賽，便用Target超市購買的食品密封裝置真空包裝研磨沸石參賽。這款名為"速效止血劑"的產品擊敗所有對手，包括霍爾科姆博士與陸軍正在開發的蝦源性止血劑。

即便手握這些成果，赫西和古隆先生仍在封閉的軍事承包領域舉步維艱。他們在國際軍事貿易展上推介速凝劑時備受冷遇。“不，我們不需要這個，“一位俄羅斯將軍直言，“我們的士兵夠多了。”

新的挑戰者接踵而至——包括霍爾科姆博士在內的許多人被其折服。1999年一份報告顯示高科技血友病藥物成功救治了一名傷兵的出血症狀後，霍爾科姆博士與陸軍迅速轉向該方案。但代價高昂。更糟的是，這種名為"七因子"的藥物會引發全身性栓塞，可能導致非治療部位形成血栓。製藥商開展的倫理存疑的營銷活動，或許也加速了該產品的推廣。最終，七因子臨牀試驗暴露的隱患——以及一樁告密者訴訟以司法部和解告終——澆滅了軍方熱情，速凝劑才得以逆襲。2008年，經霍爾科姆博士推薦，赫西和古隆的產品獲全軍種列裝。

巴伯先生精彩講述的速凝劑傳奇，為醫療創新提供了重要啓示：重視非傳統渠道的洞見、小修小補的價值、既得利益者捍衞地盤時的驚人手段，以及某些情境下至關重要的確定性在其他場合可能適得其反（類似模式可見於18世紀經度測定之爭，當時鐘錶匠比頑固的天文學家更早破解難題）。但《熱血鑄就》最動人之處，在於對關鍵人物充滿共情的刻畫——這些通常出身貧寒的男性角色，如何在逆境中砥礪前行，為自己開闢天地。

謝維茨博士是武田製藥的醫師科學家，哈佛醫學院講師，以及美國企業研究所的兼職研究員。

刊登於2023年5月30日印刷版，標題為《如何改進急救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