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戰新西蘭葡萄酒傳統，釀造卓越佳釀 - 《華爾街日報》

對於56歲的日下部博之來説，他在基維酒上的遠見卓識最終得到了證明：日本神户一家知名酒吧開創了一個慣例——每當售出一瓶法國羅曼尼·康帝酒莊（全球最昂貴的葡萄酒之一）時，他們就會為買家免費開一瓶日下部釀造的葡萄酒，彷彿在説：“當然，您剛花數千美元買的羅曼尼·康帝物有所值，但這裏還有一款同樣複雜優雅的佳釀，產自新西蘭鮮為人知的鄉村角落，價格卻只是前者的零頭。”

在新西蘭各葡萄酒產區，散佈着數量不多但日益增長的日本移民，如日下部，他們的目標是證明這些島嶼能釀出世界頂級美酒。與法國、意大利或加州不同，日本缺乏世界級的釀酒傳統。這些釀酒師最初純粹出於對葡萄酒的熱愛，有些曾是侍酒師或鑑賞家，另一些則是通過工作成為葡萄酒愛好者的外交官或銀行家。他們隨後辭去工作，離開祖國，學習釀酒。通過小規模經營，他們釀造着在新西蘭被視為獨具特色的葡萄酒，主要面向世界其他地區的消費者，尤其是日本和少數幾個痴迷葡萄酒的歐洲國家。

22年前來到此地的日下部，是近期定居新西蘭的日本釀酒師浪潮中的先驅。在東京大型企業富士通和悉尼日本領事館工作後，他最終意識到自己想從事能完全掌控的事業。甚至在開始釀酒前，日下部就已是日本最接近葡萄酒貴族的人物：其兄長拓也現任教於日本葡萄酒學院，編輯翻譯過該國最受尊敬的葡萄酒出版物，並擔任頂級葡萄酒賽事評委。博之與拓也分別贏得過日本最高級別的清酒品鑑大賽冠軍。

馬爾堡葡萄酒產區之一的布倫海姆鮮花盛開。在德國學習釀酒技術並研究新西蘭的釀造工藝與風土條件後，楠田開始在風勢強勁的北島東南端馬丁堡獨自釀酒。除收穫季偶爾獲得協助外，他幾乎獨自完成所有工作，並懷揣明確願景：釀造兼具勃艮第頂級佳釀複雜度與新西蘭獨特風土特質的葡萄酒。

楠田以嚴苛的葡萄篩選為傲。“當我品嚐到那些帶有細微疤痕或幾乎不可見瑕疵的葡萄時，發現它們風味迥異，從此決定絕不用這類葡萄。“但他也承認百分百完美的葡萄並不存在，某些難以察覺的微小缺陷反而可能提升酒液層次。憑藉在日本積累的狂熱追隨者，如今每年收穫季都有一批痴迷其作品的日本志願者專程飛赴新西蘭，參與這場堪稱全球最嚴苛的葡萄篩選。

與此同時，在南島北端直線距離150英里處，釀酒師中野勇樹正踐行着不同使命：專注於釀造與食物完美搭配的葡萄酒，其風味設計常源於他成長過程中熟悉的日式料理。

“我嘗試以一種非常不同的方式，用日本人的味覺來品鑑，”他説。“我會聯想到散發着米餅而非皮革香氣的葡萄酒。我在尋找一絲昆布、幹海帶的風味。”當我們品嚐他的酒款時，他點評道其中一款酒適合搭配關東煮（一種日式火鍋），而另一款則能與濃醬油風味的菜餚相得益彰。

從新西蘭尼爾森眺望塔斯曼灣的景色，這座海濱城市靠近中野雄基釀造久能葡萄酒的產區。33歲的中野雄基最初在澳大利亞開始釀酒事業，隨後將業務拓展至日本和新西蘭的葡萄園。因此，儘管他僅入行七年，名下已擁有來自新西蘭、澳大利亞和日本的十餘個年份酒款。雖然在其他地方積累的經驗提升了他的釀酒技藝，但他現在只專注於新西蘭產區。

“在日本釀造自然酒非常困難，”他表示，“因為降雨頻繁，葡萄會面臨各種病害問題。這也意味着葡萄的含水量高，所以需要尋找技術手段來增強酒的風味。”他2021年份的格柏葡萄酒（用黑皮諾以白葡萄酒工藝釀造並與維歐尼果皮共同發酵的淡紅色酒體）既驚豔又獨特，堪稱新西蘭對皮埃蒙特產區濃郁芳香、酒體輕盈的紅酒的回應。

在馬爾堡葡萄酒產區（同樣位於南島，以新西蘭獨具特色的熱帶風味長相思聞名），44歲的岡田隆基提到：“雖然被一些世界級大型酒莊包圍，但我的規模非常小。所以我必須在銷售和營銷方面做到極致，或者另闢蹊徑。”

當他最初開始自釀葡萄酒時，他做了一件這個地區幾乎無人嘗試的事：關閉灌溉系統，採用旱作方式種植葡萄。他還摒棄了商業酵母混合劑——這種添加劑能賦予新西蘭長相思葡萄酒易於辨識的經典商業口感。他獨自生活在葡萄藤環繞中，每季靠一隻山羊幫忙除草。與周圍一望無際、修剪完美的工業化葡萄園相比，他格外珍視自家葡萄園粗獷自然的樣貌。“別人或許覺得我的葡萄藤醜陋，“他説，“但對我而言這才是美麗而自然的。”

佐藤葡萄園與其他日本釀酒師一樣，岡田為了追求夢想，將自己放逐到世界最偏遠的角落。在這些懷揣共同熱情的匠人推動下，新西蘭葡萄酒產業正在發生改變——在這個國際財團和澳洲億萬富豪爭相收購葡萄園作為資產配置的地方，大規模工業化釀酒不僅是常態，似乎更是無可避免的未來。

這些小型釀酒移民並不掩飾自己的日本身份，但也不以國籍定義自我。“我希望通過工藝自然呈現這種特質，“52歲的佐藤葡萄酒創始人Yoshiaki Sato説道。

2006年，當時還在日本銀行工作的佐藤與妻子決定離開金融界親手創造事業。熱愛葡萄酒的他們在全球考察後，選擇前往新西蘭基督城學習釀酒課程，最終在南島旅遊勝地皇后鎮附近的中奧塔哥產區紮根——這裏以高海拔、劇烈的晝夜温差和充足日照著稱。

福裏姆酒莊的岡田高木偏愛其葡萄園粗獷自然的風貌，這與周圍精心修剪的工業化葡萄酒莊園形成鮮明對比。2009年他們起步時，新西蘭幾乎沒有天然葡萄酒的蹤跡。“我用自然的方式釀造葡萄酒，“佐藤説道，“因為我相信，當葡萄酒以最少干預的方式正確釀造時，它的味道會更好、更美妙。”

佐藤認為，他選擇的這片土地不僅具備生產世界級天然葡萄酒的潛力，還擁有超越歐洲的優勢。

“這裏就像勃艮第或阿爾薩斯一樣，“他説，“我們受到山脈的保護。這裏屬於類大陸性氣候。但由於被海洋環繞，這裏的氣候變化沒有歐洲那麼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