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信託》評論：真實與温情 - 《華爾街日報》

傑·O·桑德斯、威廉·傑克遜·哈珀與埃裏克·貝里曼攝影：瓊·馬庫斯在新劇《首要信任》中，威廉·傑克遜·哈珀飾演一位被迫打破多年自我封閉狀態的男子，其表演如此通透而温柔，觀眾可能會忍不住想衝上舞台給他一個擁抱，或是悄悄遞上幾張紙巾。威廉·傑克遜·哈珀的表演充滿透明感與柔情，觀眾或許會抑制不住衝上舞台擁抱他的衝動，或是不動聲色地遞給他一兩張紙巾。

這部由圓環劇場公司製作的悲喜劇由埃博尼·布斯創作，其精神內核具有令人卸下心防的温柔，角色個個惹人憐愛，彷彿是對另一個戲劇時代的成功緻敬。雖然劇中包含不同種族的角色，但如今泛稱的"身份政治"議題並未涉足其中。其歷史淵源可明確追溯至瑪麗·蔡斯1944年獲得普利策獎的喜劇《哈維》，該劇講述了一個男人與幻想中的巨型兔子交朋友的故事。

這是因為《首要信任》中有一個角色實際上是幻想人物——儘管是人類形象——由哈珀飾演的肯尼斯虛構出來，陪伴他度過離羣索居的生活。幾乎每個夜晚，肯尼斯與他看不見的摯友伯特（活力四射的埃裏克·貝里曼飾）都會在肯尼斯最愛的提基風格餐廳"沃利之家"共坐一桌，點過多邁泰雞尾酒，在交換見聞中消磨時光，這讓餐廳員工既困惑又着迷。

設計師瑪莎·金斯伯格精心打造的舞台佈景，以微縮形式生動呈現了紐約州羅切斯特市郊一個名為蔓越莓鎮的中型郊區——這個地名或許暗指《安迪·格里菲斯秀》中那個充滿温馨氣息的電視小鎮梅伯裏。從外觀來看，蔓越莓鎮正在流失它曾經擁有的稀少人口（“鞋屋"商店似乎已經停業，只剩下昔日招牌的幽靈般影像）。肯尼斯幾乎在這裏度過了他的一生，與伯特相伴的日子平靜而滿足。但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破了他的生活常態，迫使這個情感封閉的男人開始跌跌撞撞地踏上探索外部世界的旅程。

書店老闆山姆（傑·O·桑德斯飾）宣佈因醫囑將攜妻子遷往亞利桑那州，並決定關閉經營多年的書店——肯尼斯長期工作的地方。作為紐約戲劇界最出色的性格演員之一，桑德斯以直率慈父般的親和力演繹山姆這個角色，流露出對肯尼斯的深厚感情。他甚至知曉並坦然接受"隱形人"伯特的存在，在宣佈壞消息前特意詢問：“你那位朋友在場嗎？”

雖然肯尼斯會向伯特請教困境的解決之道，但真正為他指明新方向的建議來自沃利餐廳的新服務員科琳娜。這個由熱情洋溢的艾普爾·馬西斯飾演的角色（該餐廳所有服務員無論性別皆由其一人精彩詮釋）提議肯尼斯可以去銀行求職——這個建議觸動了他，因為肯尼斯的母親曾在銀行工作。在Primary Trust銀行的面試中，肯尼斯表現出色，而由桑德斯飾演的分行經理克萊則以拍肩鼓勵的豪爽作風，帶着對橄欖球賽場輝煌歲月朦朧的追憶，完成了這場面試。

由克努德·亞當斯以輕盈手法執導的《首要信任》本質上是一部人物研究，肯尼斯經常直接向觀眾傾訴——最令人動容（確切説是心碎）的是他在10歲喪母后不久，揭露自己創造伯特"的緣由。哈珀先生在這些段落中展現了撕心裂肺的情感（因此有了擁抱和紙巾的隱喻），又能不着痕跡地迴歸劇中那個安靜隨和，卻飽受內向性格折磨的角色框架。

但幾起事件開始擊碎肯尼斯構築的自我保護殼，最顯著的是與科琳娜萌發的友誼——某個夜晚他衝動地邀約對方（不帶伯特）共飲。這段隨性友誼讓哈珀先生演繹的肯尼斯煥發出柔和的新光彩，儘管某天在銀行與伯特的緊張對峙導致他分心，可能引發災難性後果（馬蒂斯女士還以令人愉悦的靈巧演技包攬了所有顧客角色）。

布思女士的劇本具有當代戲劇日益稀缺的澄澈、簡潔與鮮活特質；如前所述，《首要信任》讓人回溯到美國戲劇創作中焦慮感較淡的年代。當肯尼斯描述蔓越莓鎮的現狀及其不確定（或曰中產化）的未來時，我自然聯想到桑頓·懷爾德《我們的小鎮》。

製作中還有其他精妙筆觸。儘管只有四位演員，第五位參與者——音樂家兼作曲家盧克·威格德尼扮演着重要角色。他不僅創作了優美的配樂，還進行現場演奏，並時常搖響鈴鐺（那種老式旅館用來呼叫服務、也存在於肯尼斯銀行的鈴鐺）來標誌對話或劇情的快進。

考慮到我們當前這個眉頭緊鎖、末日將至的時代，《主要信託》可能會讓一些人覺得甜得發膩。（在"手機出現前的年代”——這部具有現代感的戲劇設定的模糊年代裏，人們還會像劇中不止一個角色那樣在説髒話後請求原諒嗎？）但由於貫穿全劇的人性光輝，這部作品沒有絲毫可能將其推向甜膩境地的做作痕跡。這是一個感人至深的故事，敍述清晰而有效，之所以令人驚訝，只因為這類劇作已近乎成為獨角獸般稀有的存在。

伊舍伍德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戲劇評論家。

刊載於2023年6月2日印刷版，原標題《真實與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