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時代的繪畫 - 《華爾街日報》

格哈德·裏希特的光影寫實畫作《兩支蠟燭》（1982年）。圖片來源：格哈德·裏希特20世紀上半葉，攝影圖像的日益普及促使許多畫家不再專注於再現現實，轉而聚焦於表達自身對世界的情感反應。6月13日在倫敦泰特現代美術館開幕的展覽"捕捉瞬間：繪畫與攝影的對話"戲劇化地呈現了這一轉變，探索當代繪畫與攝影相互影響的多元路徑。

展覽彙集約60幅繪畫與攝影作品，包括巴勃羅·畢加索、弗朗西斯·培根、格哈德·裏希特等畫家的標誌性作品，以及多蘿西婭·蘭格、傑夫·沃爾、杉本博司等攝影師的經典影像。首席策展人格雷戈爾·繆爾將展覽形容為一場"詩意的漫遊"，展現"兩種藝術形式如何試圖捕捉轉瞬即逝的時光片段或歷史時刻"。

首個展廳以蘭格反映底層民眾的經典攝影《移民母親，加州尼波莫》（1936年）為中心，環繞展出畢加索、培根、盧西恩·弗洛伊德和愛麗絲·尼爾的畫作。“這張照片被單獨陳列，某種意義上是對繪畫的挑戰，“繆爾解釋道，“它昭示着我們正面對一種日益自覺的媒介，能夠以自身特質與繪畫分庭抗禮。”

巴勃羅·畢加索，《哭泣的女人》（1937年）。攝影：畢加索DACS，倫敦2023/泰特美術館畢加索的立體派畫作《哭泣的女人》（1937年）以西班牙內戰期間一位懷抱死去孩子的女性照片為原型，畫作引文揭示了這位西班牙畫家對攝影的執着思考。畢加索曾説：“攝影已發展到能將繪畫從所有文學性、軼事性甚至主題性中解放出來的階段……畫家們難道不該利用這種新獲得的自由去做其他嘗試嗎？”

常以畢加索為楷模的培根，其大部分創作都源自攝影素材。展覽包含他1965年三聯畫《盧西安·弗洛伊德三習作》，創作基礎正是這位亦友亦敵的畫家的照片。

隨着20世紀藝術發展，畫家們逐漸脱離攝影轉向抽象與顏料物質性的探索。但德國藝術家格哈德·裏希特的照相寫實主義繪畫實現了兩種藝術形式的某種調和。裏希特自述其1960年代風格形成過程：將照片投影至畫布，鉛筆描摹輪廓，最後用顏料填充。泰特現代美術館展出其1965年作品《瑪麗安阿姨》，這幅縈繞心際的朦朧畫作基於藝術家四個月大時坐在14歲阿姨膝上的照片。

當裏希特等畫家從攝影汲取靈感時，傑夫·沃爾與杉本博司等攝影師開始通過圖像處理使作品更具繪畫性。沃爾1993年攝影作品《一陣風（致敬葛飾北齋）》描繪開闊原野上突遇狂風的四人，這幅精心構圖的創作借鑑了葛飾北齋浮世繪，耗時逾一年拍攝百餘次才完成。

弗朗西斯·培根，《為教皇六世習作》（1961年）。圖片來源：弗朗西斯·培根遺產/台灣廣達基金會收藏展覽還展出了杉本博司上世紀90年代初的四幅黑白海景攝影作品。杉本將這些作品稱為"時間曝光”，因其採用長時間曝光技術，讓光線緩慢滲入相紙形成圖像。“這些作品極其優美，帶着近乎憂鬱的傳統海景意象，讓我們聯想到比杉本早數十年甚至數百年的那些崇高風景畫家筆下的畫面，“繆爾評價道。

展覽最後兩個展廳探討了邁克爾·阿米蒂奇、薩爾曼·圖爾和米里亞姆·卡恩等當代具象藝術家如何從攝影與電視等數字媒體圖像的泛濫中汲取靈感，創作時政題材畫作。圖爾2015年的畫作《晚間九點，新聞時間》描繪了一家人圍坐餐桌觀看電視的場景。“這幅精彩畫作展現了新聞媒體的無孔不入，以及我們如何懸浮在這個圖像世界裏——這種狀態對當代畫家產生了傳染性影響，“繆爾説，“我們越來越多地看到當代畫家和攝影師努力捕捉那些震撼他們的特定時刻。”

本文發表於2023年6月3日印刷版，標題為《攝影時代的繪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