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什維爾城市藍調》評論:詹姆斯·塔利,鄉村音樂的棄兒 - 《華爾街日報》
Eddie Dean
詹姆斯·塔利1978年演出照。圖片來源:Tom Hill/WireImage1975年,納什維爾出現了一張名為《沒有面包,沒有牛奶,沒有錢,但我們擁有很多愛》的古怪鄉村專輯,在遠超出音樂圈的範圍內引起了巨大轟動。從冗長的標題到對傳統鄉村音樂的折衷演繹,再到封面照片上一位邋遢的年輕人、他懷孕的妻子和他們蹣跚學步的孩子站在鄉村雜貨店前的畫面——這張專輯的一切都與音樂之城的流水線產品截然不同。
當大多數鄉村歌曲都以美國任意地點為背景時,這個雄心勃勃的歌曲循環卻傳達出強烈的地域感。這張由第二代俄州移民詹姆斯·塔利創作、製作並演唱的唱片,將聽眾帶到了俄克拉荷馬州斯蒂爾沃特附近的梅漢村,以及塔利在主題曲中所説的"比屠刀能插進的鄉村更深處"的其他地方。這裏有嚼煙草的農民奧格、藍眼睛的露絲,還有如今淪為鎮酒鬼的老鐵路工人——都是塔利先生早年間熟識的鄉親。
這個"一無所有"的標題毫不誇張。到1970年代中期,塔利先生為這張自費專輯已傾家蕩產。機緣巧合下,他作為木匠的日常工作是為 Capitol唱片公司鄉村音樂部主管弗蘭克·瓊斯翻修納什維爾的住宅;塔利給了瓊斯一張專輯,這是他自費印製1000張中的一張,封面上印着他年輕的家人。這促成了一紙合約,儘管他在大廠牌的首張專輯在音樂之城幾乎沒掀起水花。但被歌曲中進步伍迪·格思裏氣質吸引的搖滾樂評人,將其與The Band樂隊哀歌式的歸田意象相提並論,盛讚這張專輯為經典。儘管好評如潮,商業上卻遭遇慘敗。
後來塔爾利先生在國會唱片公司發行的三張專輯獲得了更多讚譽,並擴大了他的忠實粉絲羣體。他的狂熱粉絲包括吉米·卡特總統和夫人羅莎琳,他們曾邀請他到白宮演出。但熱門唱片始終與他無緣。1970年代的鄉村音樂正走向主流,因此來自偏遠地區的叛逆歌手——除非他名叫韋倫或威利——很難打開市場。到七十年代末,塔爾利先生已從唱片業消失,他的專輯也絕版了。
現年79歲的塔爾利先生帶着回憶錄重新出現在公眾視野,這部作品記錄了一位從未贏得大眾市場的平民主義藝術家的漫長職業生涯。《納什維爾城市藍調》如同塔爾利先生那些真實動人的歌曲一樣直白、含蓄而感人——從約翰尼·卡什到摩比等音樂人都曾翻唱過他的作品。這本書也為那些無人脈無背景的局外人提供了生存指南,他們想知道如何在渺茫希望、厄運連連和錯誤抉擇中堅持夢想。
在阿爾伯克基長大的塔爾利先生兼具音樂與繪畫天賦,並獲得了新墨西哥大學美術學位。格思裏書中的一句話"你拖拉機上的油漆在我看來很美"讓他學會發現日常之美,並意識到遵循格思裏紀實傳統的歌曲創作可能是他的出路。“生活需要藝術化的態度,“塔爾利先生在描述頓悟時刻時寫道,“我認識阿爾伯克基的一位警察,他與人交談時展現的智慧和理解力,讓他本身就是位藝術家。”
在阿爾伯克基及周邊村莊擔任社會福利工作者期間,塔爾利先生開始為遇到的貧困的西班牙裔居民創作歌曲。1968年他24歲搬到納什維爾時,帶着《拉蒙·埃斯特班》《有人知道安娜·瑪麗亞的媽媽為什麼哭嗎?》等僅用吉他伴奏的人聲試唱小樣四處推銷——他寫道,此行並非為了成為明星,而是尋找知音。
音樂界一位出版大亨稱讚了他的演唱,但認為這些歌曲聽起來更像是“社會學”而非熱門單曲。塔爾利先生在納什維爾滅鼠部門從事日常工作時,意外得到了紐約哥倫比亞唱片公司製作人約翰·哈蒙德的鼓勵,但擬議的項目卻停滯不前。後來他的音樂引起了製作人傑瑞·韋克斯勒的注意,韋克斯勒預付了塔爾利一筆款項。這筆錢幫助他製作了《無麪包》專輯(他寫道"這張專輯圍繞我的家庭和我的出身”),並促成了與國會唱片公司的多張唱片合約。
塔爾利1976年的後續專輯《像魔鬼一樣嘗試》收錄了他最著名的歌曲之一《他們又要讓我們成為亡命之徒嗎?》,在這首歌中,他將70年代中期勉強維持生計的美國人的苦難與格思裏所歌頌的大蕭條時期搶劫銀行的"帥哥"弗洛伊德相提並論。在這張專輯的封面上,塔爾利與他的木匠同伴們站在他那輛破舊的64年雪佛蘭皮卡旁邊;而在他的第三張專輯《黑傑克合唱團》中,他與滅鼠部門的黑人同事們一起坐在長椅上。
新素材讓他在音樂和主題上都拓寬了視野,音樂中融入了布魯斯和福音元素,主題上則細膩描繪了社會邊緣人的形象:例如《把我的愛帶給瑪麗》,講述了一位死於黑肺病的礦工的故事。這種毫不退縮的敍事——創作歌手湯斯·範·贊特曾告訴塔爾利,在他低谷時"幫我度過了那個冬天”——與大多數鄉村音樂中關於欺騙和酗酒的套路大相徑庭。塔爾利拒絕妥協的態度損害了他的商業吸引力。
1977年,在他的第四張專輯《這不算什麼嗎》慘敗後,塔爾利被一位不靠譜的經理説服離開國會唱片,希望能得到更好的合約,但始終沒有等到任何邀約。他被唱片公司封殺,專輯也從目錄中刪除,他的職業生涯"跌入谷底"。他承認這是自己的錯誤,併為此給家庭帶來的壓力自責。在這段時期,他曾與作家拉里·麥克默特里合作一個關於蒙大拿州燃煤電廠污染的電影項目,但最終未能實現。塔爾利的下一張專輯《美國原創》在近十年後才問世,而且是由一家德國唱片公司發行的。
從80年代初開始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儘管塔利先生仍留在納什維爾養家,但他放棄了音樂事業轉行做房地產經紀人。穩定的收入幫助他重啓表演生涯,1999年他發行了兩張新專輯,其中包括一張向伍迪·格思裏致敬的專輯。他也偶爾巡演,尤其是在歐洲,那裏有他忠實的粉絲羣。
這段音樂之城的傳奇故事以對愛好者的好消息結束。經過多年的法律糾紛,塔利先生終於重新獲得了長期無法獲得的國會唱片公司的版權,他視這些作品為他的"創意孩子"。前兩張專輯已經以週年紀念版CD形式重新發行,後兩張專輯可供流媒體播放。“我的歌曲不是憑空出現的,“他寫道。“它們來自某個地方。我為它們努力過,也贏得了它們。它們來自我的生活,來自我所見、所感、所觸及的一切。“他的回憶錄同樣具有那種從經驗和同理心中錘鍊出來的誠實和原創作品的感覺,經久不衰。
迪恩先生是拉爾夫·斯坦利博士的《永遠的悲傷之人:我的生活與時代》的合著者。
刊登於2023年6月3日的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