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里》大結局：我們能從一個無情的電視殺手身上學到什麼？——《華爾街日報》

比爾·哈德爾飾演巴里·伯克曼（左）與亨利·温克勒飾演的吉恩·庫西諾在《巴里》中。圖片來源：亞倫·愛潑斯坦/HBO巴里·伯克曼是個過着糟糕生活的惡人。這位飽受戰爭暴力創傷的士兵回到美國後，淪落為職業殺手世界的一員。伯克曼擅長此道——過於擅長，這使他成為洛杉磯犯罪集團的首選刺客，一份他想金盆洗手卻無法抽身的工作，因為這是他唯一真正掌握的生存技能。

這聽起來毫無笑點，但伯克曼正是HBO半小時悲喜劇《巴里》的核心角色。該劇於上週日悄然完結了四季的輝煌征程——沒錯，與媒體界交口稱讚的殘酷商戰劇《繼承之戰》同夜收官。

過去一季中，《巴里》如同《繼承之戰》奢華私人飛機主旋律下粗糲的B面曲。它同樣備受讚譽——獲得44項艾美獎提名，其聯合主創/編劇/導演/主演比爾·哈德爾更憑藉伯克曼一角兩度折桂。

但即便與背信棄義的羅伊家族相比，《巴里》仍以獨特的陰鬱氣質成為小眾珍品。這位前《週六夜現場》台柱在黑色喜劇最幽暗的邊緣遊走，毫無討好觀眾之意。正因如此它才成功，並應與《繼承之戰》一同被銘記為電視史上罕見的冷酷傑作。

《巴里》——保證不劇透——並非單純講述伯克曼的主業。他同時試圖成為演員，參加由亨利·温克勒（嗯，77歲的"方茲"）飾演的過氣明星吉恩·庫西諾浮誇而温和的表演課。這些沉浸式課程為伯克曼灰暗人生注入新意義，也為劇集前期貢獻大量笑料。若你以為職業殺手已經夠自以為是，且看這些演員的做派。

好萊塢在影視作品中常被描繪成一個既令人抓狂又可能發生美好事物的地方，這正是它希望呈現的形象。但《巴里》並非如此。即便巴里·伯克曼沒有在殺人，他所處的好萊塢也充滿悲傷、焦慮，充斥着迷失方向、不可信任的角色，毫無希望。這種刻畫顯得真實，對他另一份職業的描繪亦是如此。

影視作品中，殺手常被喜劇化處理——敏感殺手幾乎成了固定套路，《華爾街日報》的約翰·尤根森2018年曾寫道——但主演比爾·哈德爾表示，該劇刻意將暴力場景剝離出來真實呈現，絕不用於搞笑。雖然並非鐵律（不少橋段仍帶有黑色電影式的卡通感），但暴力衝擊往往令人不適且縈繞不去。伯克曼不僅殺害陌生人，還對觀眾熟悉喜愛的角色下手。我對影視暴力承受力較弱，《巴里》的某些集數會帶來生理性不適——就像喝下一口激浪汽水後猛灌半品脱苦艾酒。

隨着時間推移，巴里擺脱犯罪生活的努力愈發徒勞。他愛上了表演系學生莎莉·裏德（莎拉·戈德堡飾），卻仍需討好笨手笨腳的切黑幫老大"諾霍·漢克"（安東尼·卡里根飾）——這個蒂克托克時代的弗雷多·柯里昂式角色。卡里根演繹的漢克滑稽至極，每次出場都讓我笑叫出聲，但到劇終時，他也深陷絕望泥潭。在《巴里》的世界裏，幾乎無人能逃脱宿命。

哈德爾在俄克拉荷馬州長大，父母是電影狂熱愛好者。他11歲觀看《發條橙》，高中老師帶他領略了特呂弗的《四百擊》，由此成為毫不掩飾的影痴。科恩兄弟、喬治·米勒、邁克爾·曼的影響隨處可見，對約翰·卡朋特等恐怖大師的借鑑更是信手拈來。

有兩集《巴里》讓我印象深刻——第二季第五集"ronny/lilly"，這集幾乎沒有對白，伯克曼與一對父女跆拳道團隊展開對決；以及第三季第六集"710N"，伯克曼騎着越野摩托在高速公路上瘋狂追逐，還帶着一袋新鮮的法式甜甜圈。這些劇集展現了精湛技藝（和令人捧腹的笑料），是前所未有的電視作品。我相信《巴里》的忠實粉絲（你們懂的）還能舉出更多例子。

説《巴里》的結局忠於開頭並不算劇透。結局沒有完美收場，並非所有問題都得到解決，部分觀眾可能會覺得不夠滿足。這部冷酷大師級喜劇實則諷刺了影視作品慣用的結局套路，因為它們很少展現真實的生活邏輯。《巴里》始終選擇忠於生活本質——儘管這話從一個殺手嘴裏説出來顯得如此不合時宜。

本文發表於2023年6月3日印刷版，原標題為《我們能從冷血殺手身上學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