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異議如何在紐約市發聲——《華爾街日報》

本週，紐約市展出了一件血跡斑斑的襯衫、撕破的橫幅以及其他1989年6月4日北京天安門廣場學生鎮壓事件的證據，這是中國政治異見人士在這座大蘋果城的最新行動。

自中國民主運動在人民解放軍的槍林彈雨中被鎮壓以來，已經過去了34年。但紐約紀念鎮壓活動的新勢頭表明，美國這座最大城市如何成為全球反對北京共產黨領導的主要舞台。

如今，紐約正成為越來越多針對北京的異議活動的舉辦地，表達世界各地對中國領導人習近平政策制定的不滿。

展覽組織者王丹表示，紐約的媒體影響力以及大量的中國居民和遊客使其成為紀念天安門事件的理想地點。王丹曾被北京列為其天安門事件頭號通緝名單後入獄。他説，對六四活動人士來説，紐約尤為重要，因為香港已無法舉行公開紀念活動，中國在那裏實施了國家安全法，將異議定為非法。

“紀念是我們的首要目標，”王丹説。

但紐約活躍的激進主義遠不止於天安門事件，各種聲音倡導着多樣的事業，包括婦女權利和少數民族權利。

受到紐約兩大標誌——自由女神像和聯合國總部的啓發，北京的批評者在紐約如雨後春筍般湧現。紐約並非中國異議的唯一中心，但與多倫多（擁有龐大的藏族社區）或華盛頓地區（許多維吾爾人的家園）相比，它代表了更廣泛的事業多樣性。活動人士表示，他們在紐約比在倫敦、台北和曼谷獲得更多關注，這些城市近年來接收了離開香港的活動人士。

去年年底，哥倫比亞大學和紐約大學的大批學生手舉白紙，聲援北京和上海抗議新冠封控的年輕人。今年在中央公園，一位匿名捐贈者花費1萬美元在長椅上刻下李文亮的名字，這位中國武漢的醫生因面對北京否認時發出疫情擴散的警報而被許多人視為新冠烈士，最終病毒奪去了他的生命。

在曼哈頓、皇后區和布魯克林的唐人街，政治標語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四月的一個週日，女權活動人士在布魯克林展示了一幅巨大的橫幅，上面是一位女性的形象，她去年在中國東部一間棚屋中被發現鎖鏈加身，此後成為社會不公的象徵。

在中國被禁止的文化活動在紐約卻是常態，比如用普通話表演的諷刺北京領導層的喜劇，以及關於禁忌話題的電影放映。“因為審查和其他問題，這些電影在國內很難看到，“CineCina電影節節目聯合總監Frank Yan説，該電影節用西藏、維吾爾和香港導演的挑釁性作品擠滿了電影院。

中國已壓制了關於1989年天安門廣場鎮壓的討論，並指責批評者利用週年紀念干涉其內政。照片：Jeff Widener/美聯社針對提問，中國駐紐約總領事館副總領事錢進在聲明中指出中國民生大幅改善，並援引哈佛大學研究顯示民眾對北京領導層的滿意度。中國外交部發言人週五向記者表示：“中國政府已對上世紀80年代末發生的政治風波作出明確結論，任何藉此事抹黑中國、干涉內政的圖謀都不會得逞。”

當前時局與百年前紐約華人反清活動頗有相似——1911年清朝覆滅前，革命者孫中山曾在唐人街勿街籌款。“當時華裔美國人被嚴重排斥在美國政治生活之外，他們深深牽掛着中國，“巴魯克學院歷史學家夏洛特·布魯克斯説道。

香港倡議組織"NY4HK"負責人Anna Cheung表示自己有責任站出來，因為在這片前殖民地已無法發聲。“他們指望我們。他們甚至不能在六四當天點燃蠟燭，“她説。

“反（中共）活動升温部分源於習近平的因素，“紐約州民主黨眾議員裏奇·託雷斯指出。在他加入眾議院中國問題特別委員會數週後，託雷斯於二月與委員會主席——威斯康星州共和黨眾議員邁克·加拉格爾穿梭曼哈頓。兩位政要在唐人街"反跨國鎮壓"集會上演講，並在哥倫比亞大學聽取八所高校中國留學生關於北京影響美國校園的證詞，承諾將把這些聲音帶回國會山。

“華盛頓特區正在傾聽異議羣體的聲音，”託雷斯表示。

西藏權益活動家白瑪卓瑪回憶道，往年曾在聯合國總部外偶遇其他訴求的抗議者。但她指出，中國對香港權利的壓制引發了"跨運動聯動”。去年十月，對北京在西藏、香港、新疆、蒙古、台灣及其他地區政策不滿的團體聯合在中國駐紐約領事館前抗議。“這場抗爭已轉為生存模式，“這位紐約自由西藏學生組織的活動家説道。

這種情誼催生出意想不到的組合：例如總部位於紐約的猶太人支持自由維吾爾運動，鼓勵猶太團體聲援穆斯林維吾爾人，將中國新疆大規模拘禁行為比作納粹大屠殺。

“所有人都意識到彼此的壓迫就是自己的壓迫，“該新興組織負責人、曾駐香港的活動人士妮可·伊薩克表示，她同時與其他團體保持合作。

眾議院中國問題特別委員會成員、紐約民主黨議員裏奇·託雷斯，二月在唐人街集會上譴責北京所謂"跨國鎮壓”。圖片來源：詹姆斯·T·阿雷迪/華爾街日報共同目標並不意味着資金共享或不同羣體總能達成一致。許多關注社會正義議題的中國年輕女性活動人士，對由年長且多為男性的活動人士（如天安門事件羣體）所鼓吹的北京政權更迭呼籲感到憤怒。

“近年來兩代活動人士之間的分歧日益擴大，尤其是在婦女權益問題上，“人權觀察組織高級中國研究員王亞秋表示。

此外，在紐約61.7萬華裔中，部分人支持北京政府。

台灣地區領導人蔡英文三月訪問紐約時——中國政府曾強烈譴責此舉違反中美協議——成車的北京支持者尾隨其車隊，高舉"台灣是中國一部分"的標語。除了草根愛國情緒外，北京代理人據聯邦調查局和司法部起訴的多起案件顯示，曾在美國騷擾政治異見人士。

壓力也指向法輪功——這個在中國被取締的靈脩團體。在紐約，法輪功成員出版《大紀元時報》，主辦頌揚"共產主義前中國"的神韻演出，在地鐵派發呼籲推翻共產黨的小冊子，並每個工作日在其濱江領事館對街懸掛批評北京的大型橫幅。

同情北京的抗議者在台灣總統蔡英文三月罕見訪問紐約期間對她進行譴責，中國稱此舉違反了與美國的協議。照片：James T. Areddy/華爾街日報上週，兩名中國出生的男子在紐約被指控賄賂以試圖推動對法輪功組織的税務調查。

週五舉行的"六四"紀念展覽開幕式安保嚴密，演講者包括天安門事件親歷者王丹和周鋒鎖，以及民主活動人士魏京生。魏京生指出北京在境外壓制異見的努力，問道：“這難道不證明了我們的重要性嗎？“西藏精神領袖達賴喇嘛發來賀信，與會者合唱了示威期間流行的歌曲。

組織者表示，展覽場地靠近梅西百貨的地址——第六大道894號——的數字具有豐富的象徵意義，因為它們與天安門鎮壓的日期相對應。2021年在紐約註冊的非營利組織"六四屠殺紀念協會"在八個月內籌集了50萬美元，組織者稱這筆資金足以維持展覽兩年。

值得注意的展品包括已故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寫給前學生領袖王丹的一首詩的手稿。“我在監獄時，他寫信告訴我要活下去，“王丹説。

對周鋒鎖來説，最珍貴的展品是1989年學生們用來印刷傳單的手搖印刷機。周鋒鎖回憶説，當子彈在他們周圍飛過時，一位抗議同伴艱難地將笨重的印刷機搬離廣場，説"我們需要它改日再戰”，他當時難以置信。

寫信給James T. Areddy，郵箱：[email protected]，以及Liyan Qi，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