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納萊迪洞穴發現顛覆人類認知——《華爾街日報》

研究人員在位於現代約翰內斯堡附近的"上升之星"洞穴系統內。圖片來源：馬塔貝拉·齊科安南非一處地下洞穴系統的發現正促使古人類學家重新思考"何以為人"的定義。新研究顯示，一種名為納萊迪人的小腦容量人類近親會埋葬死者，並在洞穴內壁刻符號。這兩種行為此前被認為僅存在於智人或與我們雜交的大腦容量尼安德特人身上。

“我們觀察到這種腦容量僅有我們三分之一的物種，卻展現出非常人類化的文化行為，“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古人類學家約翰·霍克斯表示。他是本週發表在《eLife》期刊預印本上研究論文的合著者，“這顛覆了’大腦尺寸決定人性’的傳統觀點。”

他補充道：“我們也越來越認識到，智人並非唯一擁有複雜行為的物種。”

未參與該研究的倫敦自然歷史博物館人類起源研究負責人克里斯·斯特林格表示，他此前對納萊迪人具有複雜行為的説法持懷疑態度。

“但目前提出的關於可能存在的埋葬行為和巖壁雕刻的大量證據不容忽視，“斯特林格説。他補充指出，若新研究的結論得到證實，將對我們理解人類進化重建產生深遠影響。

研究結果表明，那些曾被認為屬於晚期發展出的複雜文化和象徵行為的部分特徵，也存在於一個進化歷程截然不同的更原始人類近親身上，他説道，“而且它們確實可能是由類人猿大小的腦容量實現的。”

化石證據顯示，納萊迪人生活在距今24.1萬至33.5萬年前，棲息於現今約翰內斯堡附近的"升星"洞穴系統中。其下半身、足部、手部和牙齒具有類人特徵，但這個平均體重100磅（約45公斤）、身高5英尺（約1.5米）的物種，卻只擁有橙子大小的腦容量——與黑猩猩相當。

“我們從未發現過能展現人類複雜性卻非人類本身的生物，“國家地理學會駐會探險家、古人類學家李·伯傑表示，他是這項新研究的合著者。他補充説，納萊迪人"正在動搖人類例外論崛起的傳統敍事”。

伯傑與霍克斯團隊通過國際合作探索迷宮般的升星洞穴（“naledi"在南非塞索托語中意為"星星”），於2015年公開了這一物種。研究人員在洞穴系統的某個墓室中發現了超過1500塊納萊迪人遺骨，豐富的骨骼材料使團隊得以復原一具完整骨架和十餘具局部骨架。他們還發現了火塘與燒骨等用火證據。

儘管"新星洞"在數十萬年前可能面貌迥異，但如今要抵達其地下洞穴室，只能通過蜿蜒穿行於狹窄通道——包括一段被稱為"滑道”、寬度僅30釐米的垂直煙囱。此前無法完成這段旅程的伯傑，最初招募了身材較矮小的研究人員進入洞穴系統，他們在洞內架設攝像機和記錄設備，為地面指揮中心的研究人員即時監控該區域。

當時，圍繞納萊迪人化石發現的最大謎團之一是：為何大量骨骼會出現在如此偏遠的洞穴系統中。古人類學家提出了多種假説——可能是這羣人集體遭遇意外同時死亡，或是泥石流/洪水將遺骸衝入洞中，亦或如伯傑和霍克斯團隊2015年提出的：納萊迪人刻意將"新星洞"作為安葬死者的場所。

伯傑表示這一理論曾引發爭議，因此研究團隊開展了更多發掘工作以考察骨牀分佈範圍。隨着對洞穴系統（目前已測繪區域深逾90米，長度超4公里）其他洞室的進一步探索，研究人員在不同凹陷處發現了多具遺骸（包括兒童遺骨），並確認這些凹坑是人為挖掘形成的。

“我能清晰看到這些擾動區域的輪廓打破了原始洞底的穩定結構，“伯傑描述道，“無論是否稱之為墳墓，這些被回填泥土覆蓋的挖掘坑穴中，確實安放着納萊迪人的遺骸。”

研究團隊將其中一具遺骸安全地包裹在石膏套中帶回地面，隨後通過CT掃描等方法進行研究。檢測結果顯示，這些骨骼均屬於同一個體，這印證了他們發現的是完整墓葬，而非不同個體骨骼混雜後沉入地層的推測。

“以儀式化方式處理死亡，實則是人類獨有的珍貴特質之一，“伯傑表示。他補充説，升星洞穴的隱蔽性進一步佐證了納萊迪人可能也存在類似行為。

“他們不願將逝者安葬在易於到達的地方，“他説，“我們現代人同樣如此。”

霍克斯從未深入過洞穴系統最狹窄的通道，但伯傑在減重55磅後於去年實現了這一目標。當伯傑身處地下時，他觀察到了納萊迪人文化行為的又一例證。

去年七月，團隊成員在某墓室中發現了一處刻在堅硬白雲岩壁上的圖案——該巖壁表面在雕刻前似乎經過打磨。這些用尖狀工具刻出的圖案包含交叉線條，形似現代標籤符號”#"。

斯特林格表示希望對這些刻痕進行年代測定。據霍克斯透露，團隊已在古老”#“符號的凹槽中發現某種外來物質的證據，目前正進一步檢測該物質，以判斷這些刻痕是否與鄰近墓葬屬於同期。

研究人員表示，雖然"新星"洞穴內符號的意義及設計意圖尚未明確，但刻制有意識圖案的行為被廣泛認為是人類進化史上的重要認知飛躍。

在直布羅陀僅數萬年曆史的尼安德特人遺址中，也曾發現過類似的古老井號標記。“它們離奇地相似，要知道相隔八千公里還能如此雷同，簡直不可思議，“霍克斯説道。

伯傑提出一種解釋：這類十字交叉符號"由我們最後的共同祖先深刻傳承，並深植於人類基因之中”。

化石證據表明納萊迪人生存於24.1萬至33.5萬年前。圖片來源：羅伯特·克拉克/國家地理聯繫記者艾琳·伍德沃德請致信：[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6月6日印刷版，標題為《腦容量近似猿類的遠古親戚顛覆人類進化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