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尼爾森（Harry Nilsson）的懷舊之旅 - 《華爾街日報》

哈里·尼爾森 圖片來源：湯姆·漢利/Alamy在搖滾時代的歌手中，哈里·尼爾森堪稱一位老派靈魂人物。這位出生於布魯克林的創作歌手擁有迷人的嗓音，是往昔歲月的温柔迴響，深受披頭士樂隊推崇。1973年，他對懷舊風的大膽嘗試對流行歌手和唱片業產生了深遠影響，餘波延續至今。

尼爾森以創作旋律獨特、歌詞充滿奇思妙想又情感豐沛著稱，但其最廣為人知的兩首金曲卻非他原創——1969年電影《午夜牛郎》片尾曲《Everybody’s Talkin’》和1972年強力情歌《Without You》。1969年，他的作品《One》成為三犬之夜樂隊的暢銷曲，同年他還創作並演唱了情景喜劇《埃迪父親的求愛》主題曲《Best Friend》。

1973年3月，尼爾森開始錄製第九張錄音室專輯。其好友、前披頭士宣傳主管德里克·泰勒接替製作人理查德·佩裏（曾力勸尼爾森錄製原創專輯）擔綱製作。尼爾森未採納建議，轉而演繹美國經典歌曲集，最終誕生了50年前本月發行的《夜晚的施密爾森輕觸》。

儘管該專輯僅位列公告牌流行專輯榜第46名，卻開創了新風潮。尼爾森邀請時年六十餘歲、擅長憂鬱曲風的弗蘭克·西納特拉御用編曲指揮戈登·詹金斯加盟。與林戈·斯塔爾1970年歡快的錫盤巷致敬專輯《感傷之旅》不同，《輕觸》採用交響化編曲。最重要的是，這是首位反主流文化的唱作人嚴肅對待美國經典歌曲並賦予其復古質感的專輯，啓發了後來者效仿。

威利·尼爾森的《星塵》於1978年問世，隨後是卡莉·西蒙1981年的《火炬》、琳達·朗絲黛由尼爾森·裏德爾編曲指揮的三張專輯（1983-86年）以及羅德·斯圖爾特的五張專輯（2002-10年）。如今，幾乎所有主流搖滾和靈魂樂藝人都錄製過經典歌曲翻唱專輯，包括瓊尼·米歇爾、保羅·麥卡特尼、詹姆斯·泰勒、娜塔莉·科爾、布萊恩·費瑞和發行過三張的鮑勃·迪倫。

到1973年，中年聽眾市場開始回溯他們那一代父母的音樂以尋求更平靜的聆聽體驗。唐·麥克林的《美國派》（1971）和貝特·米德勒的《神聖的M小姐》（1972）等專輯已能聽到對1940-50年代的文化懷舊。同樣的情懷也出現在伍迪·艾倫的電影《呆頭鵝》（同樣1972年）中，他在片中飾演一個懦弱的神經質，拼命向想象中的亨弗萊·鮑嘉尋求男子氣概的建議。

在《輕觸》專輯中，詹金斯通過絃樂過渡將曲目無縫銜接，打造出一張感人至深的概念專輯。但尼爾森的選曲頗為奇特，避開了科爾·波特、哈羅德·阿倫和喬治·格什温等作曲家歡快的經典作品。儘管他憂鬱的嗓音演繹為這些歌曲注入了生命力，許多曲目仍因陳舊過時而遭詬病。

專輯以尼爾森演唱八小節《時光流逝》（1931）開場，隨後詹金斯的編曲湧入《慵懶月亮》（1905）。這首民謠在厚重絃樂襯托下，唱出田園詩般的甜蜜。

尼爾森在《命中註定是你》（1924）中稍顯頑皮，這是詹金斯在專輯中最出色的編曲之一。最後一段他俏皮地篡改歌詞：“我五尺十，男子漢中的男子漢，而你七尺二/縱有缺點，我仍為你傾倒/當你站直，雙手觸地板/倒黴的我，命中註定是我”。隨後詹金斯用《彩虹之上》的旋律過渡到《永遠》（1925）。

《時光流逝》的重新演繹為《製造歡樂！》(1928年)奠定了基調，長笛與圓號的加入增添了色彩。《你讓我愛上你》(1913年)展現了尼爾森橫跨三個八度的音域，但情緒更顯憂鬱而非愛意。

1959年電影《五便士》中首次出現的《拉格泰姆搖籃曲》，以華麗的絃樂裝飾着強勁的節奏吉他，隨後在《我想知道此刻誰在吻她》(1909年)開頭銜接了《為了我和我的姑娘》的片段。詹金斯再次運用長笛來呼應歌詞中關於愛與疑慮的意境。

《我該怎麼辦》(1923年)與《儘管如此(我愛着你)》(1931年)同樣透出深切的哀傷。

由詹金斯創作、納·金·科爾於1958年首錄的《這就是我的全部所求》加快了節奏，亮點是尼爾森在尾聲中如蝶翼輕顫的假音。專輯以《時光流逝》作結。

得益於2010年紀錄片《誰是哈里·尼爾森(為何人人都在談論他)？》，我們如今比1973年更瞭解這位歌手。他童年遭遇父親離家、雙親五十多歲相繼離世的痛苦，似乎為這張黑膠唱片蒙上了陰翳。

《輕觸》發行後，尼爾森的事業逐漸沒落，越來越離奇的唱片創作被自我毀滅性的酗酒吸毒所割裂。1994年他因心臟病去世，年僅52歲，未盡才華就此隕落。對尼爾森而言，這張專輯似有療愈之效，儘管慰藉轉瞬即逝。當他歌唱時，我們聽見他像比莉·哈樂黛在唱片中那樣與心魔抗爭。就此而言，《輕觸》已成為搖滾時代的《緞衣女郎》。

邁爾斯先生是《搖滾演唱會：口述歷史》和《55首歌曲解析》（格羅夫出版社）的作者。

刊登於2023年6月7日印刷版，標題為《哈里·尼爾森懷舊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