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證交會主席加里·詹斯勒多年來緊盯加密貨幣領域，如今對幣安和Coinbase提起訴訟——《華爾街日報》

華盛頓——加里·詹斯勒已經忍無可忍。

這位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主席表示，在他執掌SEC的兩年間，他與團隊已與尋求豁免華爾街通用法規的加密貨幣交易所進行了數十次會面。這些對話毫無進展，詹斯勒通過哄勸、敦促甚至威脅手段迫使加密行業合規的努力也均告失敗。

如今SEC正對加密貨幣領域最大的中介機構發起一連串執法行動，這場鬥爭關乎相關企業的生死存亡，也可能奠定詹斯勒的政治遺產。

“我在金融界摸爬滾打四十年，“詹斯勒在週二採訪中表示，“從未見過像這個領域般普遍違規且用炒作偽裝現實的情況。”

本週SEC起訴了全球最大加密平台幣安及美國最大平台Coinbase，指控它們在未向SEC正式註冊業務的情況下運營證券交易。該機構希望法院強制這些公司遵守證券交易所規則，或停止在美國交易加密資產。

相關企業稱這些指控存在誤導，訴訟可能持續數年。若SEC敗訴，將重創政府監管加密市場的能力。

這些執法行動標誌着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在根斯勒領導下的戰略轉向達到高潮。在他執掌該機構之前，SEC曾反覆起訴單個加密貨幣——在一個擁有數千種資產的市場中，這無異於一場可能永無止境的打地鼠遊戲。2021年根斯勒上任後，他敦促執法部門將矛頭對準大多數投資者用於買賣加密貨幣的核心平台。

根斯勒指出，大多數加密代幣都具有證券特徵：人們購買它們是希望從其創建者和推廣者的努力中獲利。他表示，投資者應當獲得與上市公司出售股票時相同的披露信息。他補充道，加密貨幣交易平台應當更像紐約證券交易所那樣運作，摒棄自1930年代以來華爾街就已禁止的利益衝突和高風險操作。

加密貨幣交易所辯稱，SEC的規則不符合其商業模式，且其平台上的代幣不屬於證券。但自交易所FTX於11月因欺詐指控破產後，要求加強監管的呼聲日益高漲。

根據該公司4月公佈的法律記錄，在SEC起訴Coinbase之前，其代表自2018年1月起與SEC官員舉行了40多次會議。部分會議中，該公司闡述了為何認為可以安全上線某些代幣，或解釋了其他產品的運作方式。

Coinbase稱，1月下旬當SEC執法部門表示將提起訴訟後，這些會議突然中止。該公司要求與根斯勒會面，但主席助理未予回應。

“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沒有發佈明確的規則手冊，而是採取了通過執法來監管的方式，這種做法正在損害美國，”Coinbase首席執行官布萊恩·阿姆斯特朗在訴訟提起後在推特上表示。“如果我們需要通過法院來獲得明確性，那就這樣吧。”

在採訪中，根斯勒批評了行業反對監管的論點。

“他們並不真正願意付出努力來遵守規定——這是我們主要的發現，”65歲的前高盛合夥人根斯勒説。“他們必須改變他們的商業模式，可能還需要披露一些他們不願意披露的信息。”

瞭解根斯勒的人表示，他對加密貨幣的強硬立場反映了他強勢的本能。在2009年至2014年擔任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FTC）主席期間，他以行動迅速和樹敵眾多而聞名。在幾年時間裏，他改革了全球掉期市場的監管，並在此過程中克服了華爾街公司的訴訟。

離開CFTC後，根斯勒協助希拉里·克林頓2016年未成功的總統競選，之後在麻省理工學院教授一門關於加密貨幣和金融的課程。他一直很喜歡這所大學；根斯勒説，青少年時期，他和他的雙胞胎兄弟參與了一項關於“數學早慧青少年”的研究。

在麻省理工學院，根斯勒有時會讚揚比特幣的底層技術——區塊鏈，並表示加密貨幣可以降低支付成本。但他也表達了推動他在SEC戰略的相同觀點：大多數代幣是證券，而交易平台的商業模式——結合了交易所、經紀商和清算所的功能——涉及固有的衝突。

“我們可能希望這些交易所受到監管，”他在2018年對麻省理工學院的一班學生説道。他當時錯誤地預測，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會在一兩年內打擊這些交易平台。

根斯勒對加密貨幣的深入研究贏得了懷俄明州共和黨參議員辛西婭·盧米斯的支持，她是2021年以微弱優勢確認根斯勒擔任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主席的三位共和黨人之一。盧米斯所在的州試圖成為加密貨幣公司的監管避風港。

辛西婭·盧米斯參議員是支持加里·根斯勒擔任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主席的三位共和黨人之一，她贊同他對加密貨幣行業的審查。圖片來源：MARCO BELLO/REUTERS但來自其他方面的壓力也在不斷增加，要求根斯勒打擊加密貨幣行業的主要參與者。去年一系列加密貨幣公司破產，導致近2萬億美元市值蒸發。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在FTX去年倒閉前就對其展開了調查。

“這早就該做了，”加密貨幣行業的批評者、加利福尼亞州民主黨眾議員布拉德·謝爾曼談到根斯勒的最新執法行動時説。“這些交易所是否遵守法律，不應該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行動正值加密貨幣的關鍵時刻。Coinbase已連續五個季度虧損，自2021年11月以來市場價值縮水近三分之二，FTX的倒閉也損害了該行業在華盛頓的信譽。

試圖通過訴訟來掌控行業是一種長期策略。加密實體已儲備了大量資金，並宣稱將用於對抗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根據SEC的訴訟文件，幣安在2018至2021年間至少獲利116億美元。

該委員會已耗費三年時間試圖證明單一主流加密貨幣XRP屬於證券。2020年12月SEC起訴發行方Ripple Labs時，XRP曾是全球第三大數字貨幣。

Ripple表示預計將耗資超2億美元應對SEC指控。法官最快可能於今夏對Ripple案作出裁決，判定XRP是否屬於證券。Ripple稱若敗訴將提起上訴。

SEC指控由趙長鵬領導的幣安在美國運營非法交易平台並挪用客户資金。圖片來源：Anthony Kwan/彭博新聞當根斯勒2021年執掌SEC時，該機構已對加密公司和開發者發起數十起執法行動，但多數目標規模較小。此前僅就一起交易所相關案件達成和解，罰款37.5萬美元。與此同時，加密企業不斷開發數字資產發行及交易所上市的新方式。

根斯勒在SEC任職期間對該行業持負面態度。他還將執法部門加密專項小組規模擴大一倍，授權更多訴訟律師應對激增的法律糾紛。

根斯勒敦促律師們更仔細地審視交易所和其他中介機構。“這是一個轉折點，“他本週表示。

他繼續與加密貨幣倡導者會面，但常常令他們失望。上任六個月後，他通過視頻與頂級加密貨幣投資風投機構安德森·霍洛維茨的高管進行了交談。據知情人士透露，他從一開始就採取了強硬態度，表示他認為幾乎所有加密貨幣都是證券，且無法被説服改變這一觀點。

FTX倒閉後，根斯勒在CNBC上表示，加密貨幣交易所的合規時間所剩無幾。在12月的一次會議上，根斯勒的加密貨幣執法主管大衞·赫希表示：“執法部門已準備就緒。”

根斯勒在SEC的激進做法與他曾領導的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FTC）產生了緊張關係。他暗示認為第二大加密貨幣以太幣屬於證券。而CFTC此前已允許其監管的交易所上市以太幣期貨，稱其與比特幣一樣屬於商品。

據知情人士透露，2022年7月當SEC對Coinbase一名前經理提起內幕交易訴訟時，一些CFTC官員感到惱火。這些人表示，CFTC官員認為SEC訴訟中提及的部分代幣並非證券。

兩個月前，CFTC對幣安提起了自己的執法訴訟。儘管重點在於加密貨幣衍生品銷售，但指控內容與SEC的訴訟類似。

如果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最終在法庭上勝訴，可能會限制美國人買賣比特幣以外的數字資產，以及法院認定為商品的少數其他加密貨幣。所謂的去中心化平台正在興起，但它們不如交易所那樣易於使用。

“如果你只是一個散户用户，如果大型交易所關閉，我不知道你該怎麼辦，”布朗·拉德尼克律師事務所加密貨幣業務聯席主席斯蒂芬·帕利律師表示。

另一方面，一場重大的法庭敗訴可能會對SEC監管加密貨幣的理論提出質疑，並對根斯勒的政績造成打擊。

根斯勒表示，SEC將考慮對任何敗訴提出上訴。但他指出，SEC已迫使許多加密貨幣公司達成和解，並且迄今為止在與加密貨幣被告的審判中未嘗敗績。

“如果你贏了所有案件，”根斯勒説，“那説明你提起的訴訟還不夠多。”

致信戴夫·邁克爾斯，郵箱：[email protected]，以及保羅·基爾南，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6月8日的印刷版，標題為《SEC主席的訴訟提高了加密貨幣之爭的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