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裝出行時,只帶三件心愛之物——《華爾街日報》
Joyce Maynard
在“旅行者故事”系列中,我們邀請小説和非小説作家分享他們最難忘的旅行記憶。
喬伊斯·梅納德在我多年的旅行經歷中,我從不信奉“打包經久耐用的基礎款混搭”原則。我只追隨內心:帶上三件旅途上總能讓我如虎添翼的物品。
首當其衝是件藍色亮片裙。1990年代我在緬因州波特蘭的古着店花35美元淘到它。真絲襯裏是與亮片相配的霓虹藍,標籤上寫着巴黎製造。這條裙子彷彿為我量身定製——除了一點:自己拉上後背拉鍊是個挑戰。但每次穿上它,無論身在何處,我都能瞬間掙脱中老年女性常披的隱形斗篷,煥然新生。當我身着這件藍色戰袍時,沒人能忽視我的存在。
其次是那雙鵰花玫瑰圖案的Lucchese牛仔靴。三十年前購得,換過兩次鞋底,依然堅挺如初。當年在德州奧斯汀發現它們時,800美元的價格對衣物而言堪稱奢侈。
但當我雙腳滑入靴筒那刻,便明白了價值所在。穿上它們讓我氣場全開,彷彿成為站在納什維爾萊曼禮堂麥克風前的鄉村歌手。無論走到哪裏,總有女性攔住我詢問這雙靴子的來歷。
我旅行三件套的最後一件是一件剪裁精緻的復古夾克。完美剪裁,天鵝絨質地,豹紋圖案。我可以搭配任何衣服穿着,只要我遠離甜點和麪包。每次穿上它,我都知道自己離麻煩只差兩個牛角麪包的距離。我很感激這種提醒。
這三件物品有一個共同點:我擁有它們很久了。它們就像老朋友一樣。它們提供了一種寶貴的價值——與我曾帶着它們去過的每個地方的聯繫。就像護照頁上的官方印章,它們讓我想起我去過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它們承載着我的人生故事。
比如那個夜晚,我和我心愛的第二任丈夫吉姆一起走過電影節的紅毯,他六年前去世了。還有在布達佩斯,一位攝影師對我的靴子如此着迷,以至於讓我擺姿勢——躺在繁忙的街道中央,直到紅燈變綠。
作者喬伊斯·梅納德和她已故的丈夫吉姆·巴林傑在2013年第36屆Starz電影節上,電影節以電影《勞動節》開幕。梅納德寫了這部電影的原著小説。照片:卡爾·格林/蓋蒂圖片社我的手工牛仔靴讓我回想起43歲生日前夕,我去拜訪一位比我年長几十歲、聲名顯赫的男人。他在整整25年前曾熱烈追求我,後來又給了我比任何人都深的傷害。當他把我從他的生活中趕走時,我沒有穿那雙靴子,但25年後,當我敲響他的門時,我穿着它們。那天我面對他時所感受到的力量無疑來自內心,但那雙靴子肯定也幫了忙。
有時當我旅行時,這些物品會成為通往新世界的入場券,那裏張開雙臂歡迎我的加入。幾年前,我進行了一次橫跨多站的全國巡迴宣傳活動——每晚都身處不同城市——我需要一套行頭,即便不能讓我看起來像電影明星,至少能讓我感覺自己就是明星。在聖路易斯的那晚,巡演恰逢當地一位深受愛戴的音樂人每月一次的現場演出,地點就在我當晚演講地點附近的俱樂部,當時我正穿着那條裙子。我們説的正是查克·貝里。
這位偉大的搖滾歌手當時已年近九旬,音準或許不復當年,但舞步依舊矯健。他身披紅白藍亮片夾克,身旁穿着紅色亮片裙的女兒與我的裝扮頗為相似。當她在人羣中注意到我時,便邀請我上台與她及父親共舞。毫無疑問,是我的藍裙子促成了這次邀約。
我的三件旅行法寶並不總能簡化旅途生活。那次巡演結束時,連日的酒店餐飲(更別提堪薩斯城的燒烤)已顯成效。拉上亮片裙拉鍊變得愈發困難。我靈機一動,把裙子套在酒店房間裏墊着枕頭的垃圾桶上拉伸。這招奏效了,拉鍊終於能重新拉上,呼吸也不成問題。但第二個挑戰——脱下牛仔靴——讓我不得不躺在地上單腿懸空,恨不得有個脱靴器。
此刻我正在巴黎寫作,受邀請在傳奇的莎士比亞書店樓上開始創作新書。遵循另一條旅行戒律——輕裝出行!——我只帶了這雙靴子。白天我可能伏案工作,但黃昏時分,我想穿着玫瑰色靴子漫步塞納河畔或探索拉丁區。無論走到哪裏,人們總會先看我的雙腳,繼而與我相視一笑。我也報以微笑。
喬伊斯·梅納德的最新小説《鳥旅館》(Arcade出版)於上月發行
刊登於2023年6月10日印刷版,標題為《致我必帶三件物品的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