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芬蘭對加入北約的立場轉變醖釀多年——《華爾街日報》
Sune Engel Rasmussen
斯德哥爾摩——瑞典和芬蘭去年申請加入北約的舉動令成員國震驚,但兩國已順利融入這個軍事聯盟。
北歐兩國曾堅持數十年認為加入北約將激怒莫斯科從而危及國家安全,直到去年俄羅斯大規模入侵烏克蘭後才突然轉變立場。
在這份公開沉默背後,國際主義官員們進行了長達數十年的周密籌備。自1990年代以來,他們始終致力於在民眾堅決反對正式加入的輿論壓力下,推動國家儘可能靠近北約。
對四月已入約的芬蘭和仍在等待批准的瑞典(其外交部長定於週四會見北約秘書長延斯·斯托爾滕貝格)而言,這些努力正帶來超乎尋常的快速順利融合。
芬蘭在參與聯合行動多年後,於四月加入北約。圖片來源:markku ulander/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對這個正面臨冷戰後與莫斯科最嚴重衝突的聯盟而言,吸納兩個軍費開支龐大的俄羅斯鄰國,意味着在最需要之時獲得了更強的軍事力量與政治影響力。
去年,當公眾和政治輿論轉向支持加入北約時,瑞典和芬蘭軍隊已通過30年聯合軍事行動的磨合,完成了與北約標準的全面接軌。
“除極少數人外,安全領域的精英階層普遍支持瑞典加入北約,“瑞典前首相兼外交大臣卡爾·比爾特表示。與芬蘭因國家安全顧慮反對入約不同,由中左翼社會民主黨主導數十年的瑞典政治體系,長期基於意識形態及反戰立場抵制北約。
“關鍵在於逐步引導社民黨採取更理性的立場,“隸屬中右翼温和黨的比爾特坦言,“這需要極其謹慎的運作。”
社民黨元老彼得·胡爾特奎斯特去年在政府提交入約申請時擔任國防大臣——此前五個月他還在國家電視台堅稱只要自己任職就絕不加入北約——他否認該黨是被迫轉變立場:“俄羅斯發動對烏戰爭後,我們面臨全新安全局勢,必須做出應對。所有決策都基於自主判斷。”
他承認瑞典此前低估了俄方在該地區的侵略性,但指出這種誤判是跨黨派普遍現象。
瑞典的入約進程自去年起被土耳其擱置,土方要求其加大打擊境內庫爾德武裝分子的力度。芬蘭已先行完成與瑞典解綁的單獨入約程序。
瑞典加入北約的問題成為上週北約31國外長奧斯陸峯會的重要議題。北約盟國正施壓土耳其,要求其在7月11日立陶宛維爾紐斯峯會前批准瑞典入約。
瑞典首相烏爾夫·克里斯特松(發言者)與北約秘書長延斯·斯托爾滕貝格三月在斯德哥爾摩舉行聯合記者會。圖片來源:Jonas Ekströmer/TT News Agency/Associated Press儘管瑞典的入約流程僅持續了一年多,但這條道路的起點可追溯至1990年代中期。
1994年,瑞典與芬蘭共同加入"和平夥伴關係計劃”,該計劃允許北約與非成員國開展雙邊合作。雖然主要面向後蘇聯國家,但該計劃也標誌着這兩個北歐國家與北約關係的里程碑。
次年,瑞典和芬蘭各派遣一個營兵力,協助北約在波黑實施首次重大危機應對行動。此後兩國還參與了北約在科索沃、阿富汗、伊拉克和利比亞的軍事行動。
儘管瑞典軍方與北約日益密切,但國內民眾和政治層面對不結盟政策的支持仍根深蒂固。
“當時認為緊密合作就足以(對俄羅斯)形成威懾,“大西洋理事會北歐主任、瑞典國防委員會前秘書安娜·威斯蘭德(斯德哥爾摩)表示。
隨着危機不斷爆發,這種觀點逐漸改變。2008年俄羅斯入侵格魯吉亞後,瑞典政府撤銷了幾年前實施的軍費削減計劃。2011年,瑞典派遣戰鬥機協助北約在飽受內戰蹂躪的利比亞執行任務。
“起初存在巨大問題。我們完全無法協同作戰,“威斯蘭德説。
瑞典精簡了空軍編制,從士兵到軍官全面改用英語術語,並將高度測量單位從公制改為英制。
到2013年,瑞典和芬蘭都已建立常備陸軍、空軍和海軍部隊,準備作為北約反應部隊的一部分進行部署。這支多國快速反應部隊在人員、裝備和後勤保障方面與北約完全兼容。
2008年,時任瑞典外交部長的卡爾·比爾特(系藍色領帶)在愛沙尼亞。圖片來源:RAIGO PAJULA/AFP/Getty Images瑞典前聯合作戰司令、退役中將安德斯·西爾弗表示,瑞典公眾可能並不完全瞭解本國與北約關係的密切程度。
“這違背了瑞典的中立思維,“他説。據其介紹,瑞典約半數軍官和士官曾參與過北約行動。
芬蘭前官員表示,該國國防部曾制定周密計劃,使軍隊儘可能與美國和北約體系實現互操作性,以便有朝一日加入北約時能快速融入。
“當決定申請加入北約時,我認為公眾和政治領導層都驚訝於芬蘭準備得如此充分,”芬蘭前國防軍總司令雅爾莫·林德伯格表示。
然而幾十年來,公開支持芬蘭加入北約的人士因其立場而飽受嘲諷。
“加入北約的歷程漫長,在這段漫長曆程的某個階段,像我這樣一直倡導加入北約的人曾對實現這一願望失去希望,”芬蘭前總理亞歷山大·斯圖布説道。
隨着2014年阿富汗國際戰鬥任務逐漸結束,瑞典和芬蘭與北約建立了新的夥伴關係。2014年,兩國與澳大利亞、格魯吉亞和約旦(烏克蘭於2020年加入)共同成為所謂"增強機會夥伴”,旨在使其軍隊與北約系統實現互操作。
2017年,兩國加入英國主導的聯合遠征軍,成為這個十國部隊中唯二的非北約成員國。
“北約對部隊貢獻夥伴變得更加開放包容,“2007至2014年擔任瑞典駐北約大使的維羅妮卡·萬德-丹尼爾松表示。她任期內,瑞典於2008年在布魯塞爾升級為完整的代表團建制,“這屆保守派瑞典政府發出了明確信號——將更優先發展對北約關係。”
作為瑞典加入北約最堅定的支持者之一,萬德-丹尼爾松對發展對北約關係如此熱忱,以至於比爾特曾開玩笑對她説:“維羅妮卡,你是瑞典駐北約大使,不是北約駐瑞典大使。”
然而,曾在2006至2014年擔任瑞典外交部長的比爾特本人也逐漸認同瑞典加入北約的主張。2014年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的行動深刻印證了與北約緊密合作的必要性。儘管瑞典士兵曾在北約指揮下的戰區服役並犧牲,該國卻未能參與聯盟的決策。
“我們把自己與俄羅斯的關係外包給了其他國家的首都。“萬-丹尼爾松説道。
漸漸地,瑞典駐布魯塞爾北約大使們開始更積極地發聲,公開闡述成員國身份可能為瑞典帶來的利益。現任大使雖不被允許公開鼓吹加入北約,但其中一些人在退休後便直言不諱。
“這是加入聯盟的智力準備的一部分,“比爾特表示。
在芬蘭,民眾行動比政客更為迅速。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使芬蘭公眾支持率從戰前的約20%飆升至正式申請時的82%。
“不是政治精英將芬蘭帶進北約,而是民眾推動精英改變了立場,“芬蘭前總理斯圖布説。
同期瑞典的入盟支持率從37%升至58%。但在議會表決中,269名議員投票批准瑞典加入北約法案,僅37票反對。目前公眾支持率已升至67%。
“政治領導層或多或少是拖着民眾向前,“瑞典前聯合作戰司令西爾弗如此評價。
寫信給蘇恩·恩格爾·拉斯穆森,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6月9日印刷版,標題為《瑞典、芬蘭歷經漫長道路終擁抱北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