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雅翠絲·波特:被自然吸引》評論:科學好奇心與童話兔子 - 《華爾街日報》
Meghan Cox Gurdon
展覽現場圖攝影:約翰·施韋克特田納西州納什維爾
碧雅翠絲·波特從未接受過正規教育,與父母同住直至47歲,當她試圖進入維多利亞時代男性主導的自然歷史領域時遭遇冷眼。看完《碧雅翠絲·波特:自然之筆》展覽後,我們不禁要感嘆:謝天謝地!
幸虧波特(1866-1943年)沒有像弟弟伯特倫那樣被送去寄宿學校,而是在家庭教師指導下學習繪畫,在家中培養藝術天賦。幸虧她沒有早早結婚,否則可能將創造力傾注於養育自己的孩子,而非為千萬孩童創作藝術故事。更要感謝林奈學會當年拒絕了波特的學術示好——若非如此,她或許會投身科學事業,而非在創作奇幻水彩畫和動物故事中找到畢生志業。儘管波特前半生所處的環境在現代女性看來或許壓抑侷促,但若非如此,世界可能永遠無緣結識本傑明兔子、傑米瑪水鴨、松鼠納特金,以及其他被波特賦予鮮活靈魂的經典角色。
由維多利亞與阿爾伯特博物館及英國國家信託基金會策展人精心策劃的“自然之魅”展覽,正在納什維爾弗瑞斯特藝術博物館展出至9月17日。展品中卓越的收藏印證了波特兼具藝術家的慧眼與一流博物學家的耐心。
展覽分為四個章節,設有兒童互動專區,並大致沿時間線呈現其生平。令她聲名鵲起的兒童讀物在此被視作她人生長卷中的一章——我們得以窺見波特自幼便對動植物充滿好奇,並懷揣她所稱的"不可抗拒的摹寫衝動"。她確實天賦異稟。少女時期結識的前拉斐爾派畫家約翰·埃弗裏特·米萊斯曾評價道:世人多善繪畫,唯她獨具"觀察之眼"。
首展區通過視覺符號(牆面裝飾着灰色護牆板線,上覆淺灰下接墨綠)將觀眾帶入19世紀英格蘭。這裏陳列着波特的少年習作,見證她逐漸駕馭水墨與水彩的歷程。兩幅水彩清晰展現其青少年時期的技藝飛躍:1881年靜物畫中,釉面花瓶與兩顆石榴躍然紙上,儘管15歲的畫家試圖用陰影壓住它們的靈動;四年後,她已能嫺熟呈現貝殼、海藻與日本根付面具的質感與體積。她的筆觸日益大膽精妙,十年後竟能以近乎攝影的精確度,再現古羅馬釘鞋鞋底的每一處細節。
展覽現場圖攝影:約翰·施韋克特接下來的展廳佈置了仿製壁爐和綠色天鵝絨長沙發,展現了波特對自然界的濃厚興趣。她與弟弟童年時曾將蝙蝠、刺蝟、兔子、蜥蜴、老鼠和蛇等動物輪流養在教室,觀察它們並試圖在紙上覆現。姐弟倆對死亡或解剖毫無懼色(這種不濫情的特質或許能解釋為何波特創作的童書經久不衰——她筆下的角色雖擬人化卻不賣萌,始終保留着動物本性與軀體)。波特還研究化石、昆蟲、植物和真菌,一幅1897年繪製的雙菌種水彩習作展現了她對菌類學的熱忱,其他顯微解剖圖則記錄了她用顯微鏡捕捉飛蛾與甲蟲的精密構造。
當步入波特童書作品的明媚世界時,展覽氛圍驟然轉變。嬰兒藍牆面上裝飾着白色尖樁柵欄,中央巨型陶盆周圍鋪着亮綠色長絨地毯供小觀眾圍坐。展櫃裏陳列着1893年波特寫給病童的信件——彼得兔在麥格雷戈先生菜園冒險的故事首次在此講述,與之相伴的是1902年出版即風靡的《彼得兔的故事》成品與未完成原畫。牆上閃耀着令人懷舊的經典場景:1904年《兩隻壞老鼠》中調皮的拇指湯姆與漢卡蒙卡推倒從娃娃屋偷來的鳥籠;1905年《蒂吉·温克爾太太的故事》裏滿身尖刺的主角為動物顧客送回洗淨的衣物。
接着,隨着又一次色彩轉換(現在牆壁變成了芥末色),我們來到了展覽區最後一個部分,這裏展示了波特晚年作為農民和環保主義者的歲月。一面牆上投影着波特鍾愛的湖區牧場與山丘的航拍畫面,對面展櫃裏陳列着她那雙看起來舒適的木底皮靴和手杖——那根塗着清漆的精緻手杖巧妙地嵌入了放大鏡片,讓她能隨時觀察感興趣的物體。
此時我們不禁要再次感嘆"謝天謝地",若非波特的書如此暢銷,她或許就無法將湖區4000英畝土地永久贈予英國國民信託基金會,供自然愛好者們世代享受。
格頓夫人為《華爾街日報》撰寫兒童書評專欄。
本文發表於2023年6月8日印刷版,原標題為《科學好奇心與童話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