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除毒癮本已艱難,而"鎮靜劑"令其雪上加霜——《華爾街日報》
Julie Wernau | Photographs by Alyssa Schukar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費城——大衞·“李”·威爾斯驚歎於再次手握冰咖啡的感覺,此前他因"鎮靜劑"導致的傷口腐爛失去了手指。
他露出頑皮的笑容,用包裹着鈦合金新手指的手握着杯子自拍。“這是改裝版的我,“他説。
這就是被賽拉嗪(又稱"鎮靜劑”)毀容的吸毒者的康復景象,這種動物鎮靜劑已混入美國日益劇毒化的非法毒品供應鏈中。
強效且無處不在的芬太尼已將藥物過量致死人數推高至每年逾10萬人的創紀錄水平。而賽拉嗪更給吸毒者帶來皮肉潰爛和開放性傷口的風險。
約二十年前,費城周邊急診室開始接診因服用賽拉嗪出現惡性傷口的患者,這些傷口需要手術、截肢和數週住院治療。如今,每天都有因賽拉嗪受傷的患者出現在全市各醫院。
賽拉嗪引發的病變組織可能在數小時內壞死,這種損傷有時會導致截肢。市衞生官員表示,此類傷口病例在過去兩年中增加了四倍。
反覆接觸迫使醫生和援助團體為賽拉嗪使用者發明新的護理技術,這些患者往往需要戒毒治療來支撐他們度過伴隨截肢和重建手術的漫長住院期。
“我們就是震中,”非營利組織“無處不在項目”聯合創始人香農·阿什表示,該組織最近發佈了一份實地指南,其中包含關於在街頭進行傷口護理的指導説明。
照料賽拉嗪使用者的難題在於,如何在處理他們強效阿片類藥物戒斷反應的同時治療傷口。對芬太尼和賽拉嗪成癮者進行戒斷護理,需要比治療止痛藥或海洛因使用者更強效的藥物。若缺乏這種護理,戒斷過程會極度痛苦,導致許多患者在傷口癒合前就放棄治療。
“車禍是某個時間點的單一事件,”費城手肩中心的外科醫生馬修·威爾遜博士説,“而賽拉嗪造成的創傷是持續性的。”
31歲的威爾斯並非主動尋找賽拉嗪。某天,這種藥物突然出現在他的毒品袋裏。很快他就產生了依賴。這種鎮靜劑會讓他昏迷數小時,直到戒斷反應讓他痛苦醒來。當傷口出現時,劇痛讓他難以承受,他只想儘可能長時間地昏睡。多家戒毒中心因其傷口的複雜性拒絕接收他。
在入住傑斐遜衞理公會醫院後,2021年他至少六次違反醫囑擅自離院,始終無法忍受足夠長時間的戒斷治療來護理傷口。他感到窒息、噁心和恐慌。沒有阿片類藥物,雙手的疼痛令他生不如死。他甚至考慮過自殺。
“深陷其中時,你會感覺救援永遠不會來,”威爾斯説。
賓夕法尼亞大學成癮專家阿希什·塔卡爾博士表示,醫院用於控制戒斷症狀的標準劑量處方阿片類藥物或抗成癮藥物對吸食當今強效街頭毒品的患者往往無效。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去年發佈了新的阿片類藥物處方指南,承認僵化的規定將患者推向了非法市場。
“改變患者在醫院的接受治療方式對成功至關重要,“傑斐遜愛因斯坦醫學中心醫學毒理學部門主任塞爾日-埃米爾·辛普森博士説。
2021年威爾斯入住傑斐遜衞理公會醫院時,他的手背皮膚已完全潰爛,雙腳佈滿傷口。由於某些尚未完全明確的原因,賽拉嗪會導致吸毒者未注射毒品的部位出現組織壞死。
外科醫生威爾遜沿着威爾斯左手指關節劃了一條線:“這些手指保不住了”。
威爾斯的父母為阻止他離院尋找毒品,協助他在病房內偷偷使用違禁藥物。經歷三次手術後一個月,威爾斯因藏毒被發現。院方禁止他會客並警告離院將危及生命,但他仍在兩小時內執意出院。
母親將他接回德克薩斯州卡城家中,那裏無法獲得費城流行的混合毒品。機場裏他傷口滲出的鮮血浸透繃帶,在童年卧室裏他靠大麻和贊安諾緩解痛苦。
一年後,威爾斯重返費城,切除了右手一根手指,安裝了假肢和義齒。他的外科醫生表示從未見過服用鎮靜劑後能穩定康復的患者。他開始服用抗成癮藥物蘇博酮,並接受抑鬱症治療。經過六個月等待,上個月他終於迎來首次心理治療預約。
在切除四根手指和壞死組織後,醫生用他左手掌的皮膚包裹右手頂部進行固定。從右手切除的手指組織被用來替換手背腐爛的皮肉。
五月,在假肢供應商Hanger診所,威爾斯首次戴上棘輪式機械手指時笑容燦爛。“太神奇了,“他説着用鈦合金手指準確抓起一罐可樂。
一週後,他在傑斐遜衞理公會醫院準備接受手術。根據保險記錄,醫療補助計劃已為他支付了數十萬美元的治療費用。
整形外科醫生亞當·斯特羅爾用紫色記號筆在威爾斯右手上標註手術區域,計劃通過鬆解肌腱讓他能攥緊拳頭。醫生還在他軀幹標記了脂肪抽吸區域,這些脂肪將移植到手部以改善皮膚狀態。原計劃採用全身麻醉,但當威爾斯進入手術室後,因醫生耗時良久才找到可用靜脈,不得不追加麻醉劑量。
對威爾斯而言,康復意味着能用機械臂表情符號致敬賦予他公眾場合信心的未來科技假肢。康復還包括使用義齒咀嚼數年來在德州客棧吃的第一塊牛排。他母親説那個"連睡衣都要掖好"的整潔男孩正在重新歸來。近兩年的治療讓他保持了穩定狀態。
“我需要幫助,我想擺脱困境,”他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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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登於2023年6月12日印刷版,標題為《‘鎮靜劑’使尋求幫助的吸毒者康復之路複雜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