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區性銀行面臨多年困境——《華爾街日報》

看待美國地區性銀行有兩種視角。

第一種認為它們是頑強的倖存者，在今年接連挺過導致兩家同類型銀行（及一家小型銀行）倒閉的擠兑風波後，已準備好應對任何挑戰。作為額外優勢，在股價遭受重創後它們現已成為估值窪地。第二種觀點則認為，它們將在未來數年籠罩於這場危機的陰影中，面臨監管機構、債權人和儲户提出的各項要求——這些要求只能以犧牲股東利益為代價來滿足，而過去一個月的股價反彈已嚴重過度。

兩種觀點各有部分事實依據，這使得情況顯得撲朔迷離。毫無疑問，這些銀行確實是倖存者，且其實力確實強於硅谷銀行（其按市價計算的資產價值低於負債，符合技術性破產定義）和簽名銀行（主營加密貨幣業務）。現存銀行中已沒有明顯脆弱到會招致客户擠兑的機構，債權人和股東情緒也已趨於平穩。

曼哈頓的第一共和國銀行分支機構。圖片來源：Spencer Platt/Getty Images但同樣不可否認的是，這些銀行仍心有餘悸。即便更廣泛的銀行體系危機陰雲未散，它們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仍將專注於強化資產負債表，並竭力滿足儲户和監管機構的要求。

他們最終落得如此境地，源於美聯儲的三重打擊。首先，利率上升意味着需向儲户支付更多利息，或失去此前近乎零成本的資金來源。其次，加息導致美聯儲零利率時期發行的固定利率貸款和債券市值縮水——若按市價計算資產，銀行將面臨鉅額虧損。

第三，銀行過去通過"短貸長投"（以美聯儲隔夜利率借款併購買國債）輕鬆賺取利差的模式已不復存在。認為高利率對銀行有利是種誤解。銀行真正需要的是陡峭的收益率曲線，即短期利率遠低於長期利率。

當前我們正面臨數十年來最極端的收益率曲線倒掛。上月10年期國債收益率與美聯儲目標利率的負差值創下1989年以來最大紀錄。這種被稱為"期限轉換"的基本業務模式如今帶來的是虧損而非盈利。

這並非意味着所有銀行都將破產——但確實預示着，若收益率曲線持續倒掛，更多銀行可能陷入危機。同時也意味着銀行將受到政府監管機構更嚴格的約束。

加強監管的必要性顯而易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估算僅證券類資產的未記賬虧損，截至3月底就超過5000億美元。學者Erica Xuewei Jiang、Gregor Matvos、Tomasz Piskorski和Amit Seru的研究表明，去年初以來利率上升導致銀行所有資產的未實現虧損高達2萬億美元。

他們工作的延伸研究得出結論：若按市值計價，2,315家銀行（多為小型銀行）的資產價值低於負債。正是由於未投保儲户意識到硅谷銀行（SVB）按市價計算的損失已超過其資本金，才引發了擠兑——儘管監管機構對資產的評估方式顯示其資本狀況良好。

生存的關鍵在於以低利率長期留住儲户，從而逐步消化存量資產中的未實現虧損。

如果你疑惑為何儲蓄賬户利率僅有0.4%（五月平均水平），這正是因為銀行正依賴像你這樣的儲户獲取利潤並維持生存。通過純線上賬户、國債或貨幣市場基金，你本可獲得5%甚至更高收益，但銀行利用了你的忠誠或惰性。投資者正密切關注銀行能持續這種策略多久，以判斷存款利率上升速度——這將壓縮銀行利潤空間。

繼美聯儲三重打擊後，銀行業再迎重擊：必須持有更多資本金。這意味着減少股票回購分紅、維持或削減股息、放緩貸款發放，甚至可能增發新股。這些舉措對股東均不利，但債權人會樂見其成。

投資本質上無關消息好壞，而在於市場預期。投資者顯然已預判利空——儘管近期有所回升，區域性銀行股今年仍下跌兩位數。多數區域性銀行市盈率降至5-9倍，遠低於美聯儲加息前10-15倍區間。根據ICE數據指數計算，存活下來的區域性銀行長期債券收益率較最大銀行摩根大通仍高出約1個百分點。

與歷史相比，這些估值處於低位。自20世紀80年代中期存款利率完全放開管制以來，現存地區性銀行的估值僅在經濟衰退期間更低。如果儲户保持忠誠、債券收益率下降、經濟衰退得以避免或表現温和，且監管機構不過於嚴苛，這些銀行將能跨越憂慮之牆。但這仍是一個巨大的假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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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登於2023年6月15日印刷版，標題為《地區性銀行將面臨多年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