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的孩子即將65歲 - 《華爾街日報》

父親去世時我33歲，但在悲痛中我感覺自己像個小孩，而非一個已有子女的成年人。我花了許多年才明白自己確實是個孩子，更久之後才領悟到我將永遠是個孩子——因為時間是個嗑了藥的不可靠敍述者。

父親剛離世的那段日子，每次看到六十多歲的老人，我的思緒就會這樣翻湧：他看着我時想起自己這個年紀的模樣，不敢相信三十年竟過得如此之快。等我反應過來時自己也將65歲，然後死去。我永遠無法充分體驗人生，因為時間像失控的高鐵般飛馳。

這就是我的"人生苦短"邏輯閉環。我深陷其中。接下來大半年裏，每天多次被時間的軌道拽向未來的死亡終點。但時間又按部就班地走着，每小時仍是60分鐘，日曆正常翻頁，孩子們學會了繫鞋帶、投球和騎自行車。我像個彌留的幽靈旁觀着，彷彿提前兩年出演了《土撥鼠之日》的比爾·默瑞。要怎樣逃離這個"即將死亡"的未來？我一無所知。

某天思緒突然鬆開了枷鎖。我下了那列火車。現在大部分時間能活在33歲的當下，可以無畏地哀悼父親了。

轉眼間我已65歲，正是父親離世的年紀。

我不害怕今年會死去，也不覺得在跨越里程碑。我本就知道會活過父親的壽數，卻未料到會重新悲傷。在這個與父親同齡的年份，我彷彿再次失去他。儘管32年來沒有父親，但他始終走在我前面指引方向。他本該永遠年長——因為父親總比孩子年長。若我比他年長了，他還是我父親嗎？歡迎來到我的新邏輯閉環。

我在火車站65號站台看見父親，當我疾馳而過時他正朝我揮手。餘下的旅程我將獨自前行。時間是個強盜。又一次。

此刻我才驚覺父親離世時多麼年輕。他始終渴求着所有快樂與誘惑。他的不安並未因某個生日到來而消散。現在我明白了，他腦海裏的聲音依然年輕叛逆，時間詭計多端地讓老人內心永葆青春，即使身體佝僂變形、雙手佈滿老年斑，核心自我仍能免疫生命年輪。如今我懂了，我們始終都是孩子，只是披着歲月的外衣，時間的妝容完美無瑕。

索利施先生是克利夫蘭廣告公司Marcus Thomas的合夥人。

圖片來源：Getty Images/iStockphoto刊載於2023年6月16日印刷版，標題為《父親的孩童即將65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