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心愛寵物離世時如何尋求慰藉
Sara Bader
2012年,我與愛貓雪花訣別。它的離世並非突如其來:它已病痛纏身多時,整個夏秋之際日漸消瘦虛弱。然而,當深切的悲慟真正襲來時,我發現自己根本無從準備。那種失去它的哀傷真切到令人窒息,彷彿抽走了我所有的力氣。我們是在一段漫長關係終結時成為彼此的依靠——交往十餘年的男友搬離後,雪花選擇留下。直到我們開始獨相依為命,才真正建立起深厚的情誼。
在帶它完成最後一次獸醫拜訪後的日子裏,我終日恍惚,食不下咽。尤其當結束漫長工作歸家時,那種心碎總如潮水般湧來——每一次推門都在殘忍提醒,那個曾給予我無限慰藉的小身影再不會出現。門軸轉動的聲響總伴隨着排山倒海的孤寂。我原以為自己已做好思念的準備,卻仍被哀傷的強度擊得潰不成軍。在迷茫無措中,我試圖尋找關於寵物離世的文字,渴望通過他人筆觸來理解自己的感受。此刻我最需要的幫助,不正是來自那些世界上最會書寫的人嗎?
很快我發現,這種荒蕪感雖專屬於我個人,卻絕非孤例。當雷蒙德·錢德勒與妻子失去了他們的黑色波斯貓塔基後,每日歸家同樣痛苦不堪:“直至今日,我們仍害怕在深夜回到這寂靜空洞的屋子”,他在信中坦白。艾米莉·狄金森更因紐芬蘭犬卡洛的離世而崩潰,她在1866年1月給友人托馬斯·温特沃斯·希金森的信中寫道:“卡洛走了。現在,你可願指引我?”
如果我們難以做好心理準備來應對與動物夥伴告別的情感衝擊,那麼我們的文化在這方面提供的支持更是匱乏。為寵物發佈訃告或舉行追悼會仍被視為非傳統做法,員工因心愛動物離世而申請喪假的情況也極為罕見——這種脱節令人費解,因為對許多人來説,失去寵物可能如同失去親人朋友般痛徹心扉。小説家安·帕切特曾寫道:“一隻狗的死亡,比許多認識的人離世更讓我心碎。”
儘管社交媒體為紀念寵物提供了公共空間,但公開表達失去動物朋友時洶湧而來的悲痛仍會讓人窘迫甚至羞恥。我們需要找到方法讓這些情感正常化,彌合內心強烈悲痛與社會文化應對不足之間的鴻溝。幾個世紀以來,作家、藝術家等傑出人士早已在動人文字中埋下了心碎碎片與智慧箴言。
1903年成為首位在大都會歌劇院演出作品的女性作曲家埃塞爾·史密斯,在回憶錄中紀念她那些忠誠的大型犬:被她描述為"半聖伯納犬,其餘血統隨你想像"的馬爾科,以及接連飼養的牧羊犬們。書寫對它們的愛幫她拔除了"心中幾根尖鋭的刺"。而與讀者分享悲傷還有更深意義:“我想與同行者攜手,讓他們明白哀傷之路上自己並不孤獨。”
史密斯去世已近80年,但如果她還在世,或許會關注史蒂夫·格雷格廣受歡迎的Instagram賬號——這位博主為需要各種醫療護理的老年犬提供温馨家園(他還飼養了名叫比基尼的豬、名叫貝蒂的雞和名叫蔓越莓的火雞)。格雷格比我們大多數人更熟悉寵物離世之痛:每當一隻老年動物去世,他就會接納新的成員。在失去愛犬一年後,他回憶起收到過最温暖的慰問:“基蒂去世那晚,一位朋友專程來我家,在二樓找到癱坐椅中的我,給了我人生中最長久最温暖的擁抱。那幾秒鐘讓我得以毫無顧忌地宣泄悲痛,這正是我迫切需要的。”
比莉·哈樂黛與愛犬"先生",約1947年。圖片來源:蓋蒂圖片社史密斯和格雷格的話語讓我相信,面對寵物離世的情感漩渦,我們確實能找到相互扶持的具體方式。我們可以坦然承認這份痛楚——無論是自己的還是他人的——並創造毫無羞恥、暢快表達哀傷的空間。
我時常幻想舉辦一場跨越時空的寵物之愛追思盛會,讓古今愛寵之人在廣闊廳堂相聚。那將是何等盛況!彷彿看見比莉·哈樂黛與菲奧娜·蘋果因愛犬"先生"和"珍妮特"相談甚歡;P·G·伍德豪斯與喬治亞·歐姬芙分享他的天使般京巴"吱吱"和她寫生時總相伴的護主鬆獅"波"的往事;丘吉爾則向眾人講述迷你貴賓"魯弗斯"——他"最親密的知己"的故事。這絕不會冷場片刻:共同的心碎經歷與數不盡的故事會讓這場聚會温情滿溢。
本文改編自薩拉·巴德的新書《寵物之愛與失去之書:來自非凡人物的安慰與智慧之言》,該書於上週由西蒙與舒斯特出版社出版。
刊登於2023年6月17日印刷版,標題為《當心愛的寵物離世時如何尋找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