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納西州一社區曾為現代生活樹立典範，如今迎來第二春——《華爾街日報》

田納西州諾克斯維爾可能不是人們想象中能找到由一對建築師夫婦在20世紀30年代開創性開發住宅區的地方，這對夫婦分別曾與現代主義建築先驅密斯·凡·德羅和勒·柯布西耶共事。然而，這裏恰恰坐落着這樣一處住宅區。在諾克斯維爾市中心以南6英里的山脊線上，坐落着“小瑞士”——由已故建築師阿爾弗雷德·克勞斯和簡·韋斯特·克勞斯於1939至1945年間設計的五棟現代住宅。如今，諾克斯維爾建築師約翰·L·桑德斯正逐步修復這些住宅的原始風貌。

“許多人初次來到小瑞士時的第一反應，即便是本地人，也會驚歎’我完全不知道這裏還有這樣的地方’，“桑德斯説道。他認為這片住宅區的重要性被嚴重低估。他已購入其中三棟房屋，完成兩棟的修復工作，目前正在修復第三棟。

20世紀50年代，阿爾弗雷德·克勞斯與簡·韋斯特·克勞斯夫婦及兒子彼得的合影。圖片來源：克勞斯家族桑德斯站在克勞斯夫婦1941年為自己建造的克勞斯二號住宅前。圖片來源：布魯斯·科爾/華爾街日報"克勞斯和韋斯特在諾克斯維爾的創舉是個未被傳頌的故事，“目前居住在其中一棟住宅裏的桑德斯表示，他尚未決定其他房屋的用途。他希望能最終將小瑞士的五棟住宅全部恢復原貌：“我的目標是讓他們的建築成就對本地的影響得到應有的彰顯。”

阿爾弗雷德·克勞斯1906年出生於德國慕尼黑，據《歐洲遇見美國：現代住宅建築師威廉·萊斯卡茲》一書記載，他於1928至1929年間在密斯·凡·德羅事務所工作，協助巴塞羅那館的設計與建造。移民美國後，他與建築師喬治·豪和威廉·萊斯卡茲合作設計了費城PSFS大廈。根據其回憶錄記載，1907年生於明尼阿波利斯的簡·韋斯特·克勞斯曾在巴黎勒·柯布西耶工作室工作一年。田納西大學諾克斯維爾分校建築學教授阿維蓋爾·薩克斯指出，1934年兩人結婚當年，阿爾弗雷德受聘於田納西河流域管理局擔任副建築師，夫婦移居諾克斯維爾並在此生活至1945年。

圖中右為阿爾弗雷德·克勞斯與密斯·凡·德羅。圖片來源：克勞斯家族在諾克斯維爾期間，克勞斯夫婦利用業餘時間在約10英畝的山脊空地上建造"小瑞士"社區，該處可雙向眺望大煙山景緻。他們最終設計了10棟住宅並建成其中5棟。1939年先為自己建造首棟住宅，後售予TVA攝影師比爾·格倫，繼而遷入社區內第二棟自宅。夫婦將另一棟用作客房，其餘兩棟則由其他居民居住。

“小瑞士"之名早於該開發項目（沿路低處原有若干傳統木屋），後成為歐式現代主義建築羣典範。這並非普通郊區住宅區，其設計限制條款明確規定：“除非採用所謂現代建築風格——即區別於英式、喬治亞式、希臘式、殖民式等’傳統建築’風格的設計——否則不得在此建造房屋。”

克勞斯一家在這個社區養育了三個孩子——彼得、卡琳和卡爾。

“小瑞士是我們度過童年的神奇之地，”84歲的律師卡琳·A·克勞斯説道，她曾在卡特政府擔任勞工部首席法律顧問。

離開諾克斯維爾後，克勞斯夫婦在費城地區定居並執業。小瑞士的所有住宅最終都出售給了其他業主。阿爾弗雷德·克勞斯於1988年去世，簡·克勞斯於2003年離世。

桑德斯原籍西弗吉尼亞州，1990年代在田納西大學建築學院就讀時瞭解到小瑞士，便驅車前往探訪。當時這些房屋並非瑞士式秩序的典範。“它們雜草叢生，年久失修，在很多方面都顯得陰森，”他説。

1997年他開始在諾克斯維爾從事建築實踐，先後供職於兩家公司，2002年與人合夥創立了自己的桑德斯佩斯建築事務所。

2013年當小瑞士社區中1939年建成的西摩-坦納住宅掛牌出售時，桑德斯“幾乎沒看房”就買下了它，花費約15.6萬美元。隨後，他與伴侶吉娜·利森比着手將其改造為愛巢。“這些是稀有建築，即使在南方也屬前衞，必須有人拯救它們，”他説，“簡單來説，如果我不做，誰會做？”

西摩-坦納住宅採用空心黏土磚立面，與密斯·凡·德·羅的早期德國住宅風格相似。照片：丹妮絲·雷塔拉克西摩-坦納住宅的上層客廳。照片：丹妮絲·雷塔拉克這棟房子最初為阿爾弗雷德·克勞斯的田納西河谷管理局同事沃爾頓·西摩及其妻子凱瑟琳·西摩建造。1947年售予田納西大學動物學教授詹姆斯·坦納與妻子南希·坦納。桑德斯從坦納家族手中購得此宅，成為第三任業主。

這座約1650平方英尺的住宅採用空心黏土磚建造，配以鋼製豎鉸鏈窗、平屋頂和玻璃磚入口，整體與密斯·凡·德羅早期德國磚砌住宅有顯著相似之處。其特色包括當時建築界剛興起的錯層式入口，以及非常規佈局——廚房與餐廳位於底層，客廳設於上層，各層均設有卧室。桑德斯表示購入時房屋狀況相對良好，但仍需部分修繕：更新了管道系統與機械設備，現代化改造了兩間浴室和廚房，並將卧室從三間減至兩間。這項耗資約7.5萬美元的工程相較後續項目可謂輕鬆。

2015年，桑德斯以8萬美元從鄰居處購得另一處小瑞士社區住宅。克勞斯夫婦於1941年為自己建造了這棟現稱"克勞斯二世住宅"的房屋，其風格與西摩-坦納住宅截然不同，大量運用木材與毛石材料。“整體質感差異顯著，相比西摩-坦納住宅的冷峻現代主義，這裏更顯温馨，“桑德斯評價道。該住宅更接近勒·柯布西耶、沃爾特·格羅皮烏斯和馬塞爾·布勞耶的設計風格，運用柯布西耶式的視覺遮擋手法，直至進入室內才豁然展現山景。

1940年代的西摩-坦納住宅。攝影：比利·格倫這座約1600平方英尺、帶兩間浴室的住宅最初有四間卧室，現改為兩間。其設計旨在最大化自然景觀視野，並確保室內空氣流通與開闊空間。

“我一直鍾愛充沛的光線，尤其是通過大面積窗户巧妙佈局所呈現的大煙山景緻，“86歲的律師彼得·克勞斯回憶道。他表示，對於在此成長的孩子而言，這棟房子雖小卻足夠寬敞。“當我回顧約翰·桑德斯精心修復的房屋時，總驚訝於它們比我童年記憶中的樣子要緊湊許多。”

與西摩-坦納住宅相似，該房屋將廚房和餐廳設於下層，客廳位於二樓。底層卧室牆面未延伸至山坡側牆，也未設房門；最初僅用簾幕和滑動隔板分隔空間。唯有廚房牆面打破了這種開放式佈局——儘管克勞斯家後來增設了帶傳菜窗口的現代早餐吧枱。

桑德斯稱自己常與克勞斯家子女商討方案，他將開放理念進一步深化：移除了該層小卧室，打通廚房與餐廳。他表示必須保持房屋原始外觀，但"在室內設計上，我遵循現代契約精神，在不影響整體外觀美學的前提下進行了微調”。

桑德斯在克勞斯二世住宅前留影。圖片來源：布魯斯·科爾為《華爾街日報》拍攝這一層的開窗設計尤為巧妙：主卧室的窗户並非傳統的帶狀長窗，而是採用了下沉式設計，讓住户"無需抬頭即可欣賞窗外景緻”，桑德斯解釋道，“這是一種由內而外的設計思維，讓功能需求決定了建築外立面的形態。“在樓層另一端，窗户高度逐漸提升，直至與廚房操作枱齊平。

這些並非豪華住宅，而是採用當地易得且經濟實惠的材料建造的投機性房產。然而其設計品質依然熠熠生輝。

當地氣候以高濕度、高温兼偶有嚴寒為特點，對歷經80年風雨的木材極不友好，即便是用作房屋外立面的古老紅杉木也難以倖免。“在這種氣候條件下，就像把咖啡桌長期置於户外當庭院傢俱使用，“桑德斯説。他不得不更換部分紅杉木板，特別是房屋南側暴露在外的部分。為此，他通過Craigslist網站和太平洋西北地區的木材供應商購得古老紅杉木。部分原有紅杉木雖未腐朽，但需經過八道工序去除舊漆並重新密封，僅這項工程就耗時一年半。

室內原有的樹膠木鑲板已腐朽至無法修復；桑德斯將其更換為徑切白橡木飾面鑲板和裝飾線條。他還拆除了後期加建的屋頂部分。整個改造工程總計耗資約29萬美元。

某些設計特點至今仍被證明是得天獨厚的優勢。這棟住宅是可持續設計的早期典範，高效保持與散發熱量的同時，配備通高可操作推拉窗系統便於通風。卡琳·克勞斯回憶道：“在這房子里長大時，我們特別喜愛那些橫貫房屋兩側兩層的超大推拉窗，那是我父母獨創的設計。這些朝南的窗户為冬季提供了充足熱量，而造型優美的椽式挑檐在夏季會加裝擋板，防止房屋那側房間受到過多陽光照射。”

如今，“這棟房屋仍保持着非凡的性能，“桑德斯説，“與其他房屋相比，它所需的供暖量微乎其微。”

桑德斯的修繕工作尚未結束。2017年，他以9.5萬美元購得克勞斯夫婦1939年為自己建造的第一棟瑞士小屋。多年來他一直在翻修這棟約1400平方英尺的住宅，預計今年晚些時候完工。他將此住宅稱為西摩-坦納住宅的"姊妹屋”，採用陶土磚結構，配以鋼製豎鉸鏈窗、木質裝飾牆及相似佈局。在此項目中，他拆除了後期加建的屋頂和門廊，將卧室從四間減為兩間，但保留了兩間浴室的原始格局。

格拉夫住宅是克勞斯為客户定製的作品。照片：比利·格倫克勞斯小屋最初是阿爾弗雷德·克勞斯的工作場所。照片：比利·格倫桑德斯表示，這一過程是保護技術的學習經歷，他實際上是在重走克勞斯夫婦的足跡。在他翻修的所有房屋中，他都能看到阿爾弗雷德·克勞斯的手寫標記，這些標記是建築師親自在木板上留下的。

該開發項目中的最後兩棟房屋包括克勞斯小屋，這是一座包豪斯風格與木屋結構相結合的獨特建築，曾用作客房。另一棟房屋格拉夫住宅是為客户定製的。桑德斯表示，他已達成協議，將在未來未指定的日期購買這些房屋。

小瑞士是諾克斯縣的歷史街區，但由於多年來的改動，此前不符合國家歷史名勝名錄的資格。桑德斯目前正在準備另一份國家名錄申請，一旦這些房產恢復其原始外觀狀態，便可能符合資格。桑德斯表示，他計劃未來出售部分房屋，但他的初衷是將其恢復到原始狀態。

桑德斯認為，克勞斯夫婦在小瑞士的工作是“現代主義如何通過私人手段在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地方實現，其規模在當時看來是巨大的，至今仍然如此”的一個例子。他説：“他們的目標和抱負值得慶祝、研究和分享。”

出現在2023年6月16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禁止傳統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