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克·彭斯稱唐納德·特朗普可能拋棄保守派——《華爾街日報》
Kyle Peterson
2024年總統競選中的一大奇觀,是前總統與其副手之間的對決。共和黨初選選民為何要選擇邁克·彭斯,而非七年前提名他擔任競選搭檔的那個人?“唐納德·特朗普曾承諾以保守派理念執政,我們確實踐行了四年,“彭斯表示,“但如今他不再作出這樣的承諾。我的意思是,在一系列議題上,他和黨內少數人正在背離傳統保守派議程。”
本週到訪《華爾街日報》時,彭斯列舉了三個背離例證:其一,特朗普在援助"烏克蘭爭取自由之戰"問題上立場"曖昧”;其二,在社會保障和醫療保險方面,“特朗普的福利改革政策與喬·拜登如出一轍”;其三,墮胎議題。特朗普將2022年共和黨低迷歸咎於《羅訴韋德案》的終結。“我相信,“彭斯説,“五十年來生命權始終是我們運動的精神內核,美國人民和共和黨人渴望看到領導者堅守將生命神聖性重置於美國法律核心的原則。”
若特朗普再度當選可能成為不確定因素。任內他幾乎單方面廢除了《北美自由貿易協定》,若非經濟顧問加里·科恩從他桌上偷走未簽署的撤銷文件。2025年科恩不會重返白宮,彭斯和當年穩定政局的整個團隊也都不會歸來。擺脱連任壓力與嚴肅幕僚的不合意諫言後,特朗普或許會決定退出北約,或是任命1月6日國會騷亂背後的法律智囊約翰·伊斯特曼進入最高法院,甚至可能與伊麗莎白·沃倫達成徵收財富税的協議。
彭斯先生表示,共和黨人需要"抵制與保守主義原則脱節的民粹主義誘惑”。對於紐約這個特別的週二下午而言,這是個耐人尋味的論點。與此同時在邁阿密,特朗普正因不當處理國家機密的指控接受傳訊。彭斯稱"無法為指控內容辯護,但總統有權獲得法庭審理機會”——一如既往的謹慎措辭。不過,若特朗普曾隨意展示五角大樓攻擊伊朗的機密計劃,或許任何人都能論證他正在自我毀滅。克里斯·克里斯蒂就會這麼做。
另一方面,或許並非所有人都能令人信服地論證特朗普正在背棄彭斯半生捍衞的保守主義原則。在擔任印第安納州長和副總統前,彭斯曾在眾議院任職12年,歷經喬治·W·布什"富有同情心的保守主義"盛行的年代。“當年黨內大手筆開支派試圖通過《不讓一個孩子掉隊法》和醫療保險處方藥法案時,我就一直在鬥爭,“彭斯説。這兩項法案他都投了反對票。
彭斯仍認為聯邦開支不可持續,如今財政懸崖已逼近二十年。“如今我們坐在這裏,國家債務規模與經濟總量持平,這是二戰以來首次,“他指出。根據國會預算辦公室數據,“未來25年債務還將增長120萬億美元”。屆時所有選擇都將很糟糕:“我尊敬的經濟學家們認為,要麼必須將工資税翻倍,要麼引入某種歐洲式福利國家的税收體系。”
彭斯先生以他的三個孫輩為例。“我認為我們有責任為他們創造比袖手旁觀更好的未來,“他説。隨着信託基金即將耗盡,不作為並非可行之策:根據現行法律,“如果不着手改革並在未來五到八年內通過改革方案,社會保障和醫療保險將面臨強制性削減。“他的主張是,40歲以上人羣將按現行規則領取福利。對於年輕美國人,“我們應當用更好的方案取代新政計劃。”
他支持逐步提高退休年齡等方案,同時也贊同小布什總統的觀點——允許勞動者通過政府僱員使用的退休儲蓄計劃(Thrift Savings Plan)將部分工資税用於投資。即便是適度收益也能"使當前社保收益翻倍”。
在國際事務方面,彭斯援引里根主義,強調美國曆來採取"前瞻性政策"支持反共力量,扮演"民主軍火庫"的角色。面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兩黨似乎都在即興發揮。“我的前競選搭檔説他無法表態支持哪方獲勝,“彭斯援引特朗普在CNN市政廳的言論感嘆道,“還有人聲稱介入不符合我國利益。“這顯然是在批評佛羅里達州州長羅恩·德桑蒂斯,他今年曾主張更深捲入烏克蘭局勢並非"重大國家利益”。
談及拜登總統,“當被問及美國是否會介入時,他竟然説要看情況,如果是小規模入侵,“彭斯回憶道。“他在向烏克蘭提供援助方面遲緩得令人難以置信”,同時拜登也未能闡明"我們在那裏的國家利益究竟是什麼——老天作證,絕不是籠統的’世界民主’這種空話。”
正如彭斯先生所闡述的:“在東歐遏制俄羅斯的侵略符合我們國家的利益,因為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越過邊界,根據北約的集體防禦條約,我們將不得不派遣我們的軍人。”再加上一點現實政治:“在短短一年內,俄羅斯從世界第二強大的軍隊變成了烏克蘭境內第二強大的軍隊。這是件好事。”最後,彭斯先生表示,習近平“將根據烏克蘭的結果來決定中國的野心,我對此毫不懷疑。”
幾十年來,彭斯先生在福利和外交政策上的觀點或多或少是共和黨的正統觀念。但在2016年,特朗普承諾不觸及社會保障和醫療保險,同時擁護“美國優先”路線。儘管如此,共和黨人還是提名了他,明年他們可能會第三次這樣做。那麼,是特朗普放棄了保守主義,還是彭斯試圖復興一個古老的共和黨?
他思考了這個問題,談了一些想法,然後拒絕了“讓美國再次偉大”對保守主義者來説是一個激進背離的前提。“我不認為這場運動變化那麼大,”他説。“我認為,當拉塞爾·柯克寫下《保守主義思想》,當巴里·戈德華特闖入美國政壇,當羅納德·里根在1980年當選時,這場運動——致力於強大的國防、有限的政府、傳統的道德價值觀——我認為這仍然是基礎。”
彭斯先生認為,MAGA年代“建立在此基礎上”。從這個角度來看,從里根主義的基石上升起的是特朗普的最新建築,包括彭斯所説的“邊境安全就是國家安全”,“貿易應該既公平又自由”,以及“中國是美國今天面臨的最大經濟和戰略威脅”。歷史將判斷這是否是對特朗普主義相對於共和黨的令人信服的描述,但作為一個仍在爭取選票的老派保守派的綜合嘗試,這並不糟糕。一些共和黨人想要取代里根,另一些人則想要否定特朗普先生。也許彭斯先生可以推銷一種新的融合主義。
至於羅訴韋德案,特朗普先生任命了推翻該案的五位最高法院大法官中的三位。他還表示,共和黨去年11月的糟糕表現是由於"墮胎問題”,而他對於下一步行動則含糊其詞。彭斯先生則不然,他反駁了最高法院僅將墮胎權交還各州的説法。“他們實際上是將決定權交還給各州和美國人民,“他説,“美國人民選舉總統。他們選舉參議員。他們選舉眾議員。”
彭斯先生支持聯邦層面禁止懷孕15周後墮胎。“這將使美國與歐盟國家的立場更為一致,“他表示,“在國家層面,我們的法律目前更接近伊朗、中國和朝鮮。“但對於關鍵法律問題——憲法哪項條款賦予國會監管墮胎的權力?他的回答較為模糊。
彭斯先生引用了《獨立宣言》:“造物主賦予我們某些不可剝奪的權利,“他説,“其中首要提及的就是生命權。“這難道不是哲學或政治論點,而非最高法院會採納的法律依據嗎?“嗯,我們拭目以待,“彭斯回答。
誠然,在愛荷華州披薩牧場餐廳的自助餐會上——彭斯正試圖在這裏打開局面——精確的法律機制不太可能成為核心議題。“沒能在家鄉宣佈參選總統對我來説並不容易,“他説,“我是個土生土長的印第安納人,兩年前我們搬回了印第安納州。我母親不便遠行。但我們選擇在愛荷華州宣佈,好吧。你大概能讀懂其中的潛台詞。”
在全國民調中,他的平均支持率約為5%,落後於特朗普的52%和德桑蒂斯的21%。他表示自己得出一個結論:“我知名度很高,但人們並不真正瞭解我。“然而在追趕領跑者時,他似乎面臨獨特挑戰。喜愛他所謂"特朗普-彭斯政府"的共和黨人可能會質疑,為何要放棄主導者而選擇副手;反對特朗普的共和黨人則可能困惑,為何要選擇那位幾乎忠誠到最後的副總統。
彭斯還與白宮的新冠疫情應對措施緊密關聯,這必將遭到德桑蒂斯的抨擊。“我們從未建議關閉學校,從來沒有,“彭斯説。2020年夏天,他曾敦促學校復課。但教育屬於州和地方事務。“全國大多數民主黨主政的州還是關閉了學校,“他表示,“這給孩子們造成了巨大困難,導致學業倒退,我真希望當時我們能採取更強硬措施。”
他的賭注似乎在於,黨團會議參與者最終會選擇喜歡邁克——這位沉穩老練、重視家庭的印第安納州人,他為特朗普祈禱,從不高聲説話,更不會給對手起侮辱性綽號。“我聽到人們談論迴歸常態,“彭斯説,“我認為公眾渴望在公共生活中重建文明的基本準則。”
他將此列為2020年特朗普-彭斯組合敗選的原因之一,此外還包括疫情和共和黨在選民投票及郵寄選票方面缺乏努力。“我確實認為,拜登關於改變政治語調的承諾,正是當今民眾仍存期待的早期證據,“彭斯表示,“但我覺得他上任後幾乎立即違背了承諾。我是説,所有關於’MAGA共和黨人’和’吉姆·克勞2.0’的論調。”
彭斯先生身上帶有某種復古的紳士風度,他常常連對手的名字都不願提及,只是委婉地將特朗普稱為"我曾經的競選搭檔”,或將德桑蒂斯稱作"佛羅里達州州長”。問題在於,在當今瘋狂的政治混戰中,這種做法是否像拿着泳池浮條參加刀戰。特別是考慮到彭斯曾近距離觀察特朗普四年的滑稽行徑,他現在是否在黨團會議中對房間裏的大象(指明顯存在卻被集體迴避的問題)踮腳繞行?
“你們應該聽聽我的競選宣言,“他回應道,“我沒有任何避重就輕。“他直接抨擊了特朗普在2021年1月6日試圖推翻選舉的行為:“任何將自己凌駕於憲法之上的人都不配當總統。“如今彭斯正將特朗普定性為保守主義的叛徒。
“考慮到我曾擔任的角色,我認為闡明這些對比至關重要,而且我會毫不猶豫地這樣做,“他目光堅毅地説道,“人們問我如何看待與特朗普的辯論?我總是回答,我和特朗普辯論的次數多到記不清——只是沒有攝像機對着我們。”
彼得森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編委會成員。
插圖:芭芭拉·凱莉刊登於2023年6月17日印刷版,標題為《唐納德·特朗普可能拋棄保守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