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鬆潛入另一個世界》評論：亨利·斯里格爾的爵士之旅 - 《華爾街日報》

亨利·斯里格在紐約市演出，約1980年代。照片：蓋蒂圖片社"音樂就是造就音樂家的一切，“普利策獎得主、爵士樂作曲家、薩克斯管演奏家及長笛演奏家亨利·斯里格在其引人入勝的回憶錄《輕易滑入另一個世界》中寫道。這本書不僅記錄了他畢生奉獻於音樂的故事，也展現了生活如何塑造音樂。“家庭、朋友、困苦、歡樂、街頭的聲響、你係緊皮帶的鬆緊度、地鐵車廂裏恰巧坐在你對面的那個人、你早餐吃了什麼——所有這一切。”

確實，在跨越近半個世紀的錄音生涯中，斯里格先生先後組建並領導了Air、亨利·斯里格六重奏、非常馬戲團、邁出一步和Zooid等樂團，創作的音樂摒棄了爵士樂曲的傳統結構，常常呈現出一種令人振奮的"包羅萬象"之聲。從歡快到內省的作品中，樂器演奏者往往不是獨奏，而是在豐富層次、復調背景中脱穎而出；即使是斯里格先生較為安靜、更為簡約的作品，也藴含着美妙的複雜性。一首曲目可能在結束時漸弱，彷彿聽眾只是窺見了持續思考過程的一部分；或者，它可能通過另一條路徑到達一個明確的終點。

作為一名初出茅廬的音樂家，斯里格先生從薩克斯管演奏家奧內特·科爾曼、查理·帕克和桑尼·羅林斯的作品中汲取靈感，他們的聲音痕跡，尤其是自由爵士先驅科爾曼的，有時可以在斯里格先生的作品中聽到。（斯里格先生1989年的專輯《Rag, Bush and All》明顯呼應了科爾曼1961年開創性的《自由爵士》。）在斯里格先生的職業生涯中，他的藝術不安分——這反映了他個人的不安分，並讓人聯想到邁爾斯·戴維斯和約翰·柯川的職業生涯——導致了持續的創新。

Threadgill先生的一生可謂豐富多彩。他1944年出生於芝加哥，童年時光在格羅夫蘭公園附近"一間喧鬧的大公寓"中度過，那裏擠滿了親戚（父母已分居）。成長過程中，當地廣播電台播放着令人眼花繚亂的各種音樂，年幼的亨利全盤吸收。他定期參加當地基督上帝教會（祖母是信徒），聆聽過馬哈利亞·傑克遜和詹姆斯·克利夫蘭等歌手的演出。自幼學習鋼琴的母親從他蹣跚學步時就帶他聽音樂會——他聽過路易斯·喬丹和幸運米林德等音樂人的表演。

種族主義是Threadgill早年生活的另一個常態。1954年全家搬至芝加哥種族混居的恩格爾伍德社區，在那裏警察和成年鄰居有時似乎存心要置亨利和他的朋友們於死地。

在恩格爾伍德，亨利開始學習鋼琴。那些年裏他"痴迷"於帕克的音樂，他在書中寫道，十四五歲時"我知道我必須演奏薩克斯”。與此同時，他回憶高中時期"我混進了一羣執迷不悟的壞小子中間"，經常"早上八點還沒到校就喝得爛醉"。被開除後他重整旗鼓得以復學，但學業依然困難重重——主要因為每晚他都偷偷帶着祖母買的薩克斯溜去音樂俱樂部，那裏"你永遠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可能有人會給你啓發"。高中臨近畢業時，受科爾曼《孤獨女人》的啓發他開始作曲，這首曲子"就像鬧鐘突然響起"。1962年Threadgill進入威爾遜初級學院學習音樂，課程激發了他對俄羅斯文學、存在主義哲學和抽象表現主義繪畫等跨學科知識的終身興趣。1964年畢業後，他進入美國音樂學院深造。

越南戰爭中斷了他的學業。1966年他加入駐紮在堪薩斯州萊利堡的第437陸軍軍樂隊，後晉升為首席編曲。這段軍旅生涯因他改編的《美麗的美國》《上帝保佑美國》等愛國歌曲聯奏戛然而止——斯瑞德吉爾先生從塞隆尼斯·蒙克尖鋭的旋律中獲取靈感。這份編曲作品激怒了上級，導致他被派往越南。他成為第四步兵師樂隊成員，同時也是一名士兵：“隨時要準備丟下單簧管…抓起M16步槍”。

斯瑞德吉爾先生的戰爭故事構成了本書最戲劇性的高潮，數量驚人且充滿傳奇色彩，即便有些情節難以置信卻始終令人信服。他在春節攻勢中負傷（一度讓他對止痛藥上癮）。正如生命中所有經歷，這段軍旅歲月也深刻影響了他的音樂創作：“戰爭改變人的主要方式之一與聽覺有關”，他告訴我們，“你會獲得對聲音的極致敏感”。回國後他發現許多認識的音樂人同樣服役於越南戰場。“我們中太多人親歷戰火”，他指出，“你不得不思考這對音樂發展產生了何種影響”。

回國後，斯瑞德吉爾先生完成美國音樂學院的學士學位，加入前衞音樂組織"創意音樂家發展協會"(AACM)，與貝斯手弗雷德·霍普金斯、鼓手史蒂夫·麥考爾組建樂隊。最初名為"倒影"，後更名"空氣"。現場演出獲得樂評促使他們錄製唱片，由此引起業界關注。1975年發行首專《空氣之歌》。同年末，這支三重奏與AACM眾多成員遷往紐約，這裏此後成為斯瑞德吉爾先生的主要創作基地。雖然"空氣"早期專輯多為即興創作，但他指出後期作品如1978年《開放式空氣組曲》“幾乎全是譜面創作”。在為樂隊作曲時，他深受艾哈邁德·賈馬爾三重奏影響，尤其是其"空間感"：“他們既能精準卡點，也懂得留白——用暗示性的音符讓人回味無窮”。

在領導八個樂隊併發行數十張專輯的過程中——包括六重奏的《輕鬆滑入另一個世界》(1987)、非常馬戲團的《把握今天》(1994)、行動樂隊的《人人有話説》(2001)以及佐伊德樂隊獲得普利策獎的《一不做二不休》(2015)——思裏吉爾先生的音樂方向已多次轉變，這源於他"開始聆聽全然不同聲音"的傾向。思裏吉爾的書展現了他不僅是一位音樂家、作曲家和創新者，更是一位音樂思想家，對他而言，生活的全部都能轉化為藝術。“有些人可能會忘記自己經歷的豐富多樣性，“他指出，“而我牢牢抓住了這一切。”

湯普森先生的著作包括《本質為何：種族、家庭與一位思考者的黑人藍調》。

刊載於2023年6月17日印刷版，標題為《成就音樂家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