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AI發展，消費者仍偏愛部分人工製造產品——《華爾街日報》

研究人員表示，人類勞動與獨特性相關聯，而機器則與重複性和標準化相聯繫。插圖：賈科莫·巴尼亞拉人類勞動是否面臨被淘汰的危險？

這是近日社交媒體上熱議的問題，因為生成式人工智能越來越擅長執行高階思維任務——從撰寫文件、創作圖像，到批判性分析、編寫計算機代碼等等。因此，當前最大的問題關乎人類勞動的價值，以及人工智能對就業的威脅。更具體地説：在未來，人類勞動者能為組織提供什麼獨特的價值？

我們的研究提出了一個簡單得出人意料、但可能在許多行業都強有力的答案：在許多情況下，消費者更喜歡依賴人類勞動（而非機器人或人工智能）的產品和服務。

在我們的研究中，我和同事們關注的是“象徵性”消費，這種消費至少部分是由成為某種特定類型的人的願望驅動的——與羣體歸屬、個人價值觀、興趣、地位或風格相關。例如，消費者可能購買一個玻璃花瓶來展示審美品味、財富或羣體歸屬（例如帶有大學標誌的花瓶）。相比之下，其他時候，消費是由更實際、工具性的原因驅動的，比如購買玻璃容器只是為了儲存食物。

老花鏡

在一系列研究中，我們發現當消費具有象徵意義時，人們更傾向於選擇人工勞動產品。人工勞動與獨特性相關聯，而這正是消費者在象徵性消費中所追求的；而機器則與重複和標準化聯繫在一起。

我們與慕尼黑工業大學的Armin Granulo和維也納大學的Christoph Fuchs合作，讓受試者閲讀不同消費場景，並隨機調整其中描述的勞動類型（人工vs機器）和消費動機（高象徵性vs低象徵性），隨後測量消費者對產品的選擇或購買意願。

在一項研究中，消費者更青睞鏡框（作為時尚配飾具有象徵意義）為手工製作的閲讀眼鏡，而非機器製造。但對於功能性更強的鏡片，他們則更傾向選擇機器製造的。

另一項研究中，我們讓參與者想象前往同時提供人工和機器人服務的紋身店，並告知不同到訪目的：有時説是為了紋身（高象徵性行為），有時説是為了洗紋身（實用性行為）。結果顯示人們總體上更傾向人工服務，但在紋身情境下這種偏好顯著強於洗紋身時。

其他研究中，我們讓參與者基於不同動機考慮同一產品：首先假設自己是醫生要為辦公室購買頭骨掛圖。半數被告知購買目的是裝飾辦公室（象徵性動機），另半數則被告知用於向患者講解解剖結構（工具性動機）。當在兩張相似掛圖中選擇時（隨機標註為人工繪製或算法生成），裝飾用途組選擇人工繪製掛圖的比例顯著高於教學用途組。

我們的多項研究證實，消費者在象徵性情境中更偏愛人工勞動的原因在於，他們將人力勞動與更高的獨特性感知聯繫起來。在一項關於選擇裝飾醫生辦公室海報的研究中，那些更重視個人獨特性的人羣對人工勞動的偏好尤為強烈。

偏好正在消退？

隨着算法和機器人在經濟中的持續滲透，以及消費者逐漸適應一線服務的自動化，當前我們在許多場景中觀察到的人力勞動普遍偏好可能會減弱甚至消失。

然而，我們的研究涵蓋了多種情境，包括一些幾十年來已高度依賴機器生產的領域（如老花鏡），以及近期才開始大規模應用機器的領域（如紋身）。在這兩類情境中都出現了相同的效應，因此我們認為這種效應不會很快消失。

事實上，這種效應可能會隨時間推移而增強。隨着人工智能和機器人在經濟中的普及，我們會對其感到更加舒適和熟悉，這可能導致消費者接受度提高。與此同時，人力勞動的特殊價值也可能隨這一趨勢而提升——當人力勞動不再是默認選項時，它更能強化獨特性的感受。

我們深知AI革命將要求勞動力市場做出重大調整。許多新崗位將誕生，許多舊崗位會消失。但無論最終如何發展，企業在此期間該如何證明保留現有員工的合理性？

企業往往基於內部因素（如運營效率）做出自動化決策。然而，公司還應考慮需求端因素，比如我們在研究中發現的對人工勞動的偏好。通過這種方式，他們可以找到僱傭人力的商業理由，即使供應端因素可能對此不利。公司應該將討論從哪些工作能夠自動化轉向哪些應該自動化。

關鍵在於企業是否有能力讓消費者知道產品是由人工製造的——例如通過包裝、廣告或店內展示。

或許未來會出現類似現今公平貿易產品的標準和認證，幫助企業利用人工勞動的獨特價值。幾年後，人們可能會尋求涉及人工勞動的產品和服務，至少當這些產品能觸動消費者的身份認同時。機器越來越能以更低成本、更優質量完成我們的工作。但只有人類才能為企業提供用"人工製造"產品吸引消費者的機會。

人工智能時代人類勞動的價值？消費者需求可能最終會成為這個平凡問題的答案。

斯特凡諾·普託尼是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市場營銷學Sebastian S. Kresge講席教授，沃頓科技影響倡議聯合主任。聯繫方式：[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6月20日印刷版，標題為《當消費者更喜歡人工製造而非AI生產的產品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