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報道:我們如何講述一名俄羅斯士兵向烏克蘭投降的故事
Stephen Kalin and Isabel Coles
烏克蘭庫皮揚斯克——距離前線幾英里處迎接我們的烏克蘭無人機操作員掏出手機,播放了一段視頻。
“你絕對想不到我們昨天干了什麼,“他説道。
在他小小的屏幕上,我們看到一名手無寸鐵的穿制服男子在戰壕中倉皇奔跑,不時抬頭望天並揮舞着手勢。
“有個俄羅斯士兵向我們的無人機投降了,“這名士兵説道。
這是面對死亡時人性求生的戲劇性一幕,如同戰爭本身一樣古老的故事,被現代無人機鏡頭完整記錄下來。
但無論分辨率多高,鏡頭也無法捕捉一切。短視頻經過剪輯加工。而烏克蘭精妙地打響了這場影像戰爭,通過社交媒體和病毒式傳播的視頻讓世界聲援其事業。
那個向無人機投降的士兵,他的完整故事是怎樣的?
要講述這個故事,我們需要找到他。我們需要透過無人機的視角直接觀察。
找到視頻素材是容易的部分。兩個烏克蘭軍事單位為我們提供了數小時的錄像,並描述了判斷這名俄羅斯士兵是否真心想投降,然後引導他穿越無人區抵達烏軍戰壕的緊張過程。
用無人機向他投遞勸降信的飛行員回憶道,看到俄羅斯士兵乞求活命時自己百感交集。
“我是個內心非常敏感的人,“飛行員説。
投降過程的短視頻在烏克蘭瘋傳。戰壕中的男子被確認為魯斯蘭·阿尼廷。我們有了面孔和名字,但對他的下落和當時的心路歷程仍知之甚少。
協助抓捕他的士兵們不知道他被帶往何處。我們的安全線人也同樣不知情。試圖找到他意味着要踏入官僚主義的迷宮。
近一週後,當我們在烏克蘭西部時,看到了一段由政府官員拍攝的安尼廷被俘視頻。我們取得了聯繫,該官員表示如果我們能在當天趕回東部,就安排我們採訪安尼廷。
小型無人機已成為烏克蘭軍械庫中重要且多功能的組成部分。圖片來源:Emanuele Satolli/華爾街日報我們立即啓程驅車750英里,想在他被轉移前趕到。途中致電確認會面時,他已被轉移。
我們的烏克蘭同事艱難搜尋安尼廷的下落。在他投降十天後,我們終於追蹤到他。烏克蘭安全部門官員將我們召至東北部哈爾科夫,帶往其關押地點。出於擔心該設施可能成為俄羅斯襲擊目標,他們要求我們不得公開其名稱和位置。
該設施負責人向我們強調,烏克蘭維持歐洲監獄福利標準至關重要。他桌上的鋼筆來自紅十字會——該組織負責將囚犯信件轉交給俄羅斯境內的親屬。
警衞護送我們穿過走廊。盡頭是個牆面漆成石灰綠色的大房間,配有單扇窗户和一張類似課桌的桌子。
我們在那裏等待阿尼廷,不確定他的狀況如何。走進來的身影看起來比視頻中的男人更顯蒼老。他低着頭,雙手背在身後但並未戴手銬。他穿着品紅色Polo衫和深綠色作戰褲。
投降後被烏克蘭拘留的魯斯蘭·阿尼廷,接受《華爾街日報》採訪。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的薩沙·馬斯洛夫我們首先詢問他是否舒適並願意交談。他表示情緒低落,但願意開口。他雙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與我們相對而坐。左前臂內側紋着"我愛你"的字樣。
戰場磨難和當前困境的重壓顯而易見,但他看起來健康狀況良好。沒有繃帶或明顯受傷痕跡。
整個兩小時多的採訪過程中都有一名警衞在場。阿尼廷談吐清晰,儘管對戰壕那天的記憶混亂。當談到4歲的女兒時,他眼中噙滿淚水。
採訪結束後,警衞帶着阿尼廷沿着走廊回到多人牢房。我們離開時,空襲警報響起,警告可能有俄羅斯導彈來襲。
致信斯蒂芬·卡林:[email protected],伊莎貝爾·科爾斯:[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