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再現:黑膠唱片問世75週年》——《華爾街日報》
John Edward Hasse
1948年,哥倫比亞唱片公司工程師威廉·巴赫曼與CBS首席工程師彼得·卡爾·戈德馬克圖片來源:CBS via Getty Images1948年6月21日,四十餘名記者齊聚紐約華爾道夫酒店,見證一項爆炸性公告:哥倫比亞唱片公司研發出新型唱片技術,能為消費者提供更長的曲目、更優的音質和更低的價格。這種新型密紋乙烯基長時播放(LP)唱片以每分鐘33又1/3轉的速度旋轉,每面可錄製22分30秒,而當時標準78轉唱片每面錄製時長僅為3至5分鐘。
LP唱片徹底顛覆了音樂創作與商業模式,為唱片業帶來革命性變革。“唱片"一詞的含義隨之改變:從原先單面一首歌曲,轉變為單張唱片雙面承載多首曲目。
LP唱片每分鐘音樂成本更低(且佔用空間更小),提供更持久的連續聆聽體驗,併為封面藝術與詳盡內頁説明留出充足空間。這種唱片更輕便、幾乎不會碎裂、更耐刮擦、表面噪音更低且保真度更高。截至1948年底,哥倫比亞唱片公司創下125萬張LP唱片的驚人銷量也就不足為奇。
早在1926年,多產發明家托馬斯·愛迪生曾推出過幾款長時播放唱片,但商業上遭遇慘敗。1931年,RCA勝利唱片開始嘗試製作具有延長播放時間的密紋唱片,但家用播放設備成本高昂且故障頻發,兩年內RCA便放棄了該方案。1939年,哥倫比亞唱片聘請RCA勝利唱片負責人愛德華·沃勒斯坦擔任新總裁,他啓動了代號"輪盤賭"的秘密項目再次嘗試。二戰結束後,由精選電氣工程師組成的團隊終於攻克了這一技術難題。
直到1948年,若想在家播放錄音音樂,人們只有一個選擇:使用每分鐘78轉、播放蟲膠唱片的留聲機。這些唱片播放時間短暫,長作品不得不分多面發行。產品笨重、嘈雜、易碎,且因混入的石灰粉塵極易被唱針劃傷——一位工程師告訴歷史學家蘇珊·施密特·霍寧,那粉塵"就像從路上刮下來的軟化瀝青”。
哥倫比亞公司採取了極不尋常的舉措:在發佈會前兩個月,邀請RCA董事長大衞·薩爾諾夫及其他高層體驗其突破性技術,並願意授權。這項創新首次讓哥倫比亞公司穩超50年來的勁敵。薩爾諾夫固執地拒絕合作,反而在一年後推出第三種制式——7英寸45轉唱片,由此引發了所謂的"轉速之戰"。1950年1月,RCA最終妥協,宣佈也將生產12英寸密紋唱片。此後三十年,單曲唱片(每面一首歌的45轉唱片)成為家庭、點唱機和電台流行音樂的主力。
哥倫比亞最初設想用密紋唱片銷售古典音樂,因為交響樂和歌劇等作品時長遠超典型的短小流行歌曲。其1949年產品目錄宣稱:“革命性的哥倫比亞密紋唱片(LP)採用微槽技術,單張12英寸唱片可播放長達45分鐘音樂,約為傳統蟲膠唱片的六倍容量。經過十餘年籌備,世界上最偉大的交響樂、協奏曲、音詩和室內樂如今都能完整收錄於一張專輯長度的唱片中。”
但在78轉唱片時代,一些爵士音樂家曾因每面唱片時長限制而感到束手束腳。拉爾夫·伯頓在其《爵士年代回憶錄》中寫道:“那些喜歡用八段甚至更多連續副歌來’盡情發揮’的獨奏者,被這種限制嚴重束縛——這就像被迫在自動扶梯上做愛,到達頂端時必須結束。”
新唱片格式徹底改變了爵士樂,甚至重塑了其創作方式。音樂家們得以展開創意,演奏更長的獨奏和即興段落,創作篇幅更長的作品。在製作人喬治·阿瓦基安的推動下,杜克·艾靈頓成為首位利用LP唱片優勢的爵士樂作曲家兼樂隊領隊,其1951年哥倫比亞唱片公司發行的《艾靈頓傑作集》中,他與搭檔比利·斯特雷霍恩將經典曲目《憂鬱情緒》從原先的三分鐘奇蹟般擴展為十五分鐘不間斷演奏。五十年代末,他們又創作了兩部LP長度的組曲:哥倫比亞發行的《鼓是位女子》與《如此甜蜜的雷聲》。
延長的播放時長極大惠及百老匯音樂劇,觀眾現在能連續聆聽五六首曲目。這還催生了主題統一的"概念專輯"。1956年,製作人諾曼·格蘭茲開始發行艾拉·費茲傑拉系列《歌本》專輯,每張聚焦一位著名作曲人或組合。弗蘭克·辛納屈也是先驅者之一:其1955年LP專輯《夜深時分》以貫穿始終的憂鬱氛圍聞名。
20世紀60至70年代,黑膠唱片的流行地位受到更便攜的8軌磁帶和卡式錄音帶的挑戰。隨後在1982年,光盤首次亮相,並在五年內銷量超越黑膠唱片。儘管流媒體如今是最受歡迎的格式,但2022年"黑膠唱片"——憑藉其復古魅力及公認更温暖的音質——35年來首次在銷量上反超光盤。黑膠唱片重獲輝煌。
哈斯先生是史密森尼國家美國曆史博物館美國音樂名譽策展人,其著作包括《超越類別:艾靈頓公爵的生平與天才》(Da Capo出版社)和《發現爵士樂》(Pearson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