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羅伊時代的美國一年：墮胎現狀揭示》——《華爾街日報》

託尼·勞因格為終止俄克拉荷馬州的墮胎權奮鬥了50年。去年六月美國最高法院推翻羅訴韋德案後，該州將墮胎定為刑事犯罪，這位"俄克拉荷馬州生命權組織"主席目睹了自己曾看似遙不可及的目標成為現實。

六週後，鄰近堪薩斯州的選民以壓倒性優勢否決了從該州憲法中廢除墮胎權的修正案。“那是敲響的第一記警鐘”，79歲的勞因格説道。隨後反墮胎陣營在其他州遭遇了一系列挫敗。

鑑於政治氣候的變化，勞因格近期罕見地遊説俄克拉荷馬州共和黨人，要求在該州刑事禁令中為強姦和亂倫受害者增設例外條款。“我們必須吸取眼前這個深刻教訓”，他表示。

從中西部到深南部各州，類似俄克拉荷馬州的緊張態勢正在顯現。一年前最高法院撤銷憲法對墮胎權保護的決定，曾是社會保守派夢寐以求的歷史性時刻。如今他們正面臨強烈反彈。

隨着墮胎議題日益政治化，後羅伊時代初期顯示出民眾對保留一定墮胎權的廣泛支持**，**甚至包括某些最保守的州。這打亂了各州政治格局，提振了民主黨選情，也使反墮胎陣營在應對策略上產生分歧。針對最極端墮胎禁令的抵制運動，也使得墮胎可及性——至少目前——並未如許多觀察家最初預期的那般嚴苛。

根據支持墮胎權的家庭規劃協會發起的墮胎數據項目WeCount的數據，在多布斯案裁決後的前九個月，美國正規醫療系統內的墮胎數量減少了約2.6萬例，降幅約為3%。該數據未計入從海外訂購墮胎藥物的人數增長——這一領域處於法律灰色地帶。

在最高法院對多布斯訴傑克遜婦女健康組織案作出裁決前，辯論雙方團體都預計，若羅訴韋德案被推翻，約半數州將禁止多數或全部墮胎。如今在反墮胎陣營遭遇政治和法律雙重阻力後，這一數字停留在14個州。

“這徹底改變了政治格局，“北卡羅來納州立大學政治學教授史蒂文·格林表示，“多年來我們討論的一個焦點是共和黨更關注這個問題。現在看來民主黨將更關注該議題且更具行動力，這可能會產生重大影響。”

去年8月堪薩斯州的公投定下了基調。隨後墮胎權支持者又在包括密歇根州和肯塔基州在內的五個政治傾向各異的州贏得全民公投勝利。密歇根州的投票結果實質上廢除了該州自1973年最高法院羅案裁決前一直實施的墮胎禁令。

11月，示威者在密歇根州韋斯特蘭集會，抗議一項將墮胎權編入法典的州投票措施。圖片來源：EVELYN HOCKSTEIN/REUTERS去年6月，俄克拉荷馬州塔爾薩的抗議者表達了對最高法院推翻羅訴韋德案裁決的不滿。圖片來源：Mike Simons/Associated Press今年春天，威斯康星州選民選舉了一位宣揚支持墮胎權的法官，這一結果使自由派在該州最高法院罕見地佔據多數席位，並降低了19世紀州墮胎禁令恢復的可能性。

在南卡羅來納州，州最高法院阻止了一項為期六週的墮胎禁令，裁定其違反了州憲法規定的隱私權。佛羅里達州最高法院正在考慮該州對懷孕15周後墮胎的禁令是否合法，而州立法者最近通過了一項新的六週後墮胎禁令。全美各地的法律挑戰仍在繼續，使得墮胎爭議州的診所面臨不確定性。

“這在結腸鏡檢查中心是不會發生的。你不必等待法官對某件事做出裁決來決定你當天要做什麼，”佛羅里達州西南部和中部計劃生育協會的首席醫療官羅賓·希克勒説。

現有的禁令產生了重大影響，特別是對生活在南部的女性。與多布斯案裁決前相比，在診所接受墮胎的女性減少了，更多的人通過非正式醫療渠道在線訂購藥物終止妊娠。那些在臨牀環境中接受手術的人往往是在懷孕後期才進行，因為等待時間更長，而且旅行面臨挑戰和費用。

“顯然，這些勝利至關重要，而且來之不易，”堪薩斯州競選活動聯合負責人阿什莉·奧爾表示，“但仍有數百萬女性即使在遭遇危機和創傷時也無法獲得墮胎服務。我無法忘記去年我們遭受的巨大災難性失敗。”

共和黨國會候選人在秋季中期選舉中表現不佳，以低於預期的優勢贏得眾議院控制權，卻未能成功拿下參議院。民調顯示，墮胎權是激勵民主黨選民及自認共和黨人或獨立派郊區女性投票的首要議題。

根據輿論研究公司PerryUndem的民調，12月有75%的民主黨人表示更可能投票支持主張墮胎權的候選人，而只有不到半數共和黨人表示會支持反對墮胎的候選人。蓋洛普本月發佈的民調顯示，支持妊娠早期墮胎的比例升至69%的歷史新高，但大多數美國人仍反對妊娠晚期墮胎。

全美反墮胎領袖仍將過去一年視為其運動轉折點，他們將選舉失利歸咎於墮胎權組織的資金碾壓優勢。他們指出，由於當前限制令已產生現實影響，許多共和黨領導人因擔憂政治反彈而未能有效倡導墮胎政策——此前法院很可能阻止大多數嚴格限制令時，共和黨人更容易對墮胎採取強硬立場。

“在反墮胎運動中，並非只有我對共和黨人當前的立場深感憂慮，”蘇珊·B·安東尼反墮胎美國組織主席瑪喬麗·丹尼費瑟表示。

蘇珊·B·安東尼反墮胎美國組織主席瑪喬麗·丹尼費瑟。圖片來源：斯蒂芬·沃斯為《華爾街日報》拍攝共和黨人和反墮胎人士在是否應加倍推行嚴格墮胎限制，還是通過適度妥協回應公眾反彈的問題上存在分歧。

儘管勞英格發出警告，俄克拉荷馬州迄今仍拒絕讓步。

2022年春季，隨着羅訴韋德案可能被推翻的預期升温，該州立法機構通過了三項獨立法案，禁止在妊娠大部分或全部階段進行墮胎。共和黨州參議員朱莉·丹尼爾斯是其中兩項法案的共同提案人。如今她希望在州法律中增加條款，確保當女性身體健康（而不僅限於生命）受到威脅時能夠獲得墮胎服務，並允許醫生為已向執法部門報告的強姦和亂倫受害者實施墮胎而不受刑事處罰。

丹尼爾斯表示，她擔心除非己方作出妥協，否則墮胎權利倡導者可能通過潛在的投票倡議推翻她的立法成果。她援引俄克拉荷馬州生命權組織委託的民調顯示，僅有4%的該州選民支持僅允許挽救孕婦生命的全面墮胎禁令，而超過70%的選民支持包含更多例外情況的禁令。

“我必須採取行動，努力鞏固我們現有的保護措施，”她説。

全國反墮胎組織“美國學生生命”主席克里斯汀·霍金斯表示，她的一方不應退縮。“我們不能在公眾輿論上玩捉迷藏，”霍金斯説。“我們必須提出我們的理由。”

在俄克拉荷馬州，增加例外的努力在本屆立法會議上失敗了。隨後，在五月，該州最高法院推翻了兩項由丹尼爾斯共同撰寫的法律，稱它們不符合州憲法中關於婦女在危及生命的情況下可以墮胎的權利。

在全國範圍內，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2024年共和黨總統提名的領跑者，已向反墮胎團體做出了一些姿態，但在其他場合表示，共和黨因採取極端立場而在政治上遭受了損失。

反墮胎領袖們讚揚了佛羅里達州州長羅恩·德桑蒂斯，因為他在幕後推動了該州最近通過的六週禁令。但德桑蒂斯，一位經常直言不諱的文化戰士，數月來在公開場合對墮胎問題保持沉默。五月，他在一個由該州著名反墮胎組織主辦的活動上發表了40分鐘的主題演講，但全程未提及“墮胎”一詞。

德桑蒂斯的發言人提到最近的一次採訪，州長在採訪中表示，他自豪地“支持生命文化”。

州一級的墮胎權利團體在法律上的勝利可能比羅伊案更為脆弱。這是因為州最高法院的法官通常有固定任期，必須重新選舉或重新任命，這為法院政治構成的變化打開了大門。

5月，南卡羅來納州議會大廈大廳內的示威者，當時立法機構正在辯論一項禁止六週後墮胎的法案。照片：肖恩·雷福德/祖瑪新聞社4月，佛羅里達州眾議院通過六週後禁止墮胎的法案後，州眾議員詹妮弗·卡納迪（左）和詹娜·珀森斯-穆利卡。照片：艾麗西亞·迪瓦恩/今日美國網絡/路透社佛羅里達州和俄亥俄州正在開展活動，收集足夠的簽名，以便將保護墮胎權利的憲法修正案列入投票。在這兩個州，支持者表示他們正在超越最初的簽名收集目標。

墮胎權利倡導者還考慮在密蘇里州和俄克拉荷馬州將這一問題提交給選民，這兩個州在限制墮胎方面有着最嚴格的歷史。他們表示，去年在堪薩斯州成功的競選活動教會了他們如何與更保守州的選民溝通，包括大力強調政府不干預自由的訊息。那裏的反墮胎投票措施最終以18個百分點的差距失敗，而特朗普在2020年以近15個百分點的優勢贏得了該州。

診所正在努力設計可持續的商業模式。在墮胎法律相對寬鬆的州，如新墨西哥州，服務提供者在保守派集中的地區面臨反對。一些人表示，在共和黨領導的州，招聘和留住員工可能很困難，因為工作安全可能受到法律環境變化的影響。如果新的限制措施生效，佛羅里達州等地的診所預計患者數量將減半。

凱瑟琳·皮特曼在路易斯安那州什裏夫波特市經營一家墮胎診所超過十年，該診所在多布斯案後因州政府迅速禁止墮胎而關閉。當時，她的候診名單上還有500名患者。

2019年，凱瑟琳·皮特曼（左）在路易斯安那州什裏夫波特市的希望婦女醫療集團。圖片來源：安德烈婭·莫拉萊斯/《華爾街日報》皮特曼沒有選擇退休或搬遷至支持墮胎的州，而是希望將診所保留在南方，以便就近服務同一社區的婦女——這些患者通常收入較低，無力或不太可能飛往其他地區。

儘管該地區形勢仍不明朗，皮特曼仍竭盡全力降低成本，希望能在今年夏天開設新診所。她自大學畢業後首次與人合租住房，並計劃初期僅提供藥物流產服務而非手術流產。

她希望墮胎權利組織能取得更多勝利，擴大這個共和黨主導地區對墮胎的獲取渠道。“我真心認為這次共和黨可能做得太過了，“她説。

亞歷克斯·利裏和詹妮弗·卡爾法斯對本文亦有貢獻。

請聯繫勞拉·庫西斯托，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6月24日印刷版，標題為《墮胎之爭重塑政治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