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俄羅斯週末騷亂過後，瓦格納命運仍存疑

瓦格納兵變事件暴露了普京總統政權出人意料的脆弱性，一天後，這場俄羅斯數十年來最嚴重政治危機中的所有主要參與者都未公開露面——這讓俄羅斯人乃至全世界都在懷疑，這場戲劇性事件是否真的結束了。

關鍵的未解之謎包括：瓦格納2.5萬名全副武裝士兵的未來、該準軍事組織所有者普里戈任的未來，以及未能阻止其向莫斯科快速推進的俄羅斯軍事領導層的未來。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為阻止迫在眉睫的流血事件而斡旋達成的協議的細節尚未公開。

在與包括烏克蘭戰爭問題在內的俄羅斯軍事領導層進行了長時間的公開爭執後，普里戈任還面臨失去權力基礎的危險，此前俄羅斯國防部6月10日下令要求所有私人軍隊簽署政府合同，這將使瓦格納正式置於俄羅斯軍方控制之下。

據克里姆林宮稱，已同意遷往白俄羅斯的普里戈任週日也下落不明。他的公司告訴俄羅斯一家電視網絡，他"將在能夠使用適當通信設備時回答問題"。週日，懸掛俄羅斯國旗的大型瓦格納車隊在莫斯科-羅斯托夫高速公路上向南行駛——遠離首都和白俄羅斯。

普京本人未公開露面，也未就叛亂結束的條件發表任何言論。

“全世界都看到俄羅斯正面臨最嚴峻的政治危機邊緣，“前普京顧問、莫斯科政治分析家謝爾蓋·馬爾科夫週日通過Telegram表示，“是的，這次政變現在失敗了。但政變有其根本原因。如果這些原因仍然存在，政變將再次發生。而且可能會成功。”

然而，俄羅斯國內外普遍得出的一個結論是，在這場將國家推向內戰邊緣的嚴峻考驗中——從普里戈任週六佔領南部城市羅斯托夫開始——權力鬥爭中的任何關鍵角色都未因此增強實力。

普京在週六早些時候還要求安全部隊鎮壓他所謂的叛國兵變，但到了晚上，在盧卡申科介入談判達成保全面子的妥協後，他便赦免了普里戈任及其部下。

普里戈任通過幾乎未遇抵抗地向莫斯科推進三分之二路程展示了瓦格納的實力，但最終放棄了叛亂並接受了——至少目前是——流亡。與此同時，俄羅斯軍隊和安全部隊的表現也難言榮耀，因為他們的士兵即使不是完全害怕，也明顯不願嘗試阻止瓦格納。

“整個體系昨天都輸了，包括作為體系一部分的普里戈任，“週六身在莫斯科的卡內基基金會高級研究員安德烈·科列斯尼科夫説。至於普京，他補充道：“事實證明，沙皇並非真正的沙皇，因為他無法控制本應完全受他掌控的體系內人物。”

因此，俄羅斯政府的權威與自我形象遭受了持久損害，無論普里戈任結局如何，這種損害都可能在未來對其統治權構成挑戰。尤其當前烏克蘭戰爭——正是這場戰爭促使瓦格納發動兵變——仍在持續激戰且看不到盡頭，導致傷亡人數與日俱增。

烏克蘭軍方正在實施籌劃已久的反攻，旨在驅逐該國東部和南部的克里姆林宮軍隊，但難以抗衡俄軍的空中與炮兵優勢。週日烏克蘭首都響起空襲警報，基輔市軍事行政長官敦促居民尋找掩體。據澤連斯基在其官網聲明，拜登總統與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就俄羅斯局勢及"當前戰場態勢"進行了電話溝通。

“我們的國家再也無法回到從前。瓦格納車隊碾過的不是瀝青路面，而是將人們的心臟劈成兩半，“烏克蘭頓巴斯地區親俄運動資深人士、現任頓涅茨克俄羅斯國民警衞隊副指揮官亞歷山大·霍達科夫斯基指出，“昨天，一切都懸於一線。”

據俄羅斯軍事分析師稱，瓦格納部隊週六擊落了六架俄軍直升機及一架IL-22空中指揮機，造成13名飛行員喪生——這些傷亡不會被輕易遺忘，尤其在由普里戈任昔日盟友謝爾蓋·蘇羅維金將軍指揮的俄羅斯空軍內部。破壞還包括當局為阻止瓦格納進軍而炸燬的橋樑道路，以及沃羅涅日市遭襲焚燬的航空燃油庫。

瓦格納創始人葉夫根尼·普里戈任週六晚間離開羅斯托夫前與一名平民自拍合影。圖片來源：美聯社俄羅斯軍機在莫斯科-羅斯托夫公路上投擲炸彈以阻止叛軍推進時，部分平民和瓦格納士兵也因此喪生。

克里姆林宮發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週六表示，未參與當天兵變的瓦格納士兵可與國防部簽署服役合同。但他未説明參與兵變的數千名士兵將面臨何種處置。

週日，俄羅斯國家杜馬國防委員會主席、前國防部副部長安德烈·卡爾塔波洛夫釋放出更為緩和的信號。他向《消息報》表示，所有自願的瓦格納成員均可以整編形式與國防部簽約。

卡爾塔波洛夫補充説，週六佔領羅斯托夫南部軍區總部的瓦格納士兵沒有不當行為。“他們只是執行命令”，“既未傷害任何人，也未破壞任何設施。無論是羅斯托夫市民、南部軍區官兵還是執法部門，對他們都沒有絲毫怨言”。

卡爾塔波洛夫稱，瓦格納集團的最終命運尚未確定，國家杜馬正在推動立法賦予私營軍事公司合法地位。他向《消息報》表示：“解除其武裝並解散他們將是對北約和烏克蘭人的最佳禮物。”

正如普里戈任不斷強調的那樣，瓦格納是自去年夏天以來唯一在烏克蘭取得進展的俄羅斯部隊，佔領了巴赫穆特鎮，而俄羅斯正規軍則接連遭受失敗。

本月早些時候，俄羅斯國防部長謝爾蓋·紹伊古簽署命令，要求所有準軍事組織成員在7月1日前與俄羅斯武裝部隊簽訂正規合同，普里戈任曾誓言瓦格納不會這樣做。

普里戈任最後一次露面是在週六晚上，他離開羅斯托夫的南部軍區總部，前往一個未知的目的地。令普京不安的是，許多當地人在瓦格納部隊撤離城市時歡呼——並嘲笑那些在躲藏一天後重新出現在羅斯托夫街頭的普通警察。

在莫斯科，週六人們對普里戈任的看法最多也是褒貶不一。“有一刻完全失控了。莫斯科已經在等待他，城市因預期一些人會進入而陷入停滯，”科列斯尼科夫説。“人們並不害怕。普京害怕他，但國家的民眾並不害怕。”

作為一個性格反覆無常且曾是蘇聯監獄的前囚犯，普里戈任並不一定是許多俄羅斯人，尤其是莫斯科精英們的最愛替代者。尤其是因為瓦格納的隊伍中包括數千名從俄羅斯勞改營招募的暴力罪犯。

週六，瓦格納向莫斯科推進期間，俄羅斯沃羅涅日市一處燃料庫遇襲，濃煙瀰漫天空。圖片來源：Yevgeny Sudakov/ZUMA Press但許多俄羅斯分析人士指出，週六在羅斯托夫或莫斯科，自發支持俄總統的活動如此之少，這一事實本身就表明，在普京執政23年後，人們壓抑着對變革的渴望。

據俄羅斯媒體報道，截至週日早上，瓦格納仍控制着俄羅斯南部的米列羅沃軍用機場。目前尚不清楚普里戈任何時以及如何前往白俄羅斯，也不清楚他有多少手下會效仿。

忠於車臣軍閥拉姆贊·卡德羅夫的武裝人員在瓦格納掉轉隊伍後，部署到莫斯科郊區並設置了路障。卡德羅夫與普里戈任素有嫌隙。

紹伊古是普里戈任要求撤換的關鍵人物，他在週一的一段視頻中自叛亂前首次露面。上週末，俄羅斯社交媒體上充斥着未經證實的傳言，稱他可能在未來幾天被替換。總參謀長瓦列裏·格拉西莫夫將軍仍未露面。

美國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在週日接受美國廣播公司採訪時談到俄羅斯的動盪時表示：“我們已經看到一些非常嚴重的裂痕出現，我不認為我們已經看到了最後一幕。”

俄羅斯羅斯托夫市的一輛軍用卡車，瓦格納部隊現已撤離。照片：埃裏克·羅曼年科/祖馬新聞社佈雷特·福雷斯特對本文有貢獻。

聯繫雅羅斯拉夫·特羅菲莫夫，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6月26日印刷版，標題為《叛亂使普京處境更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