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倖存，但留下永久性創傷——《華爾街日報》

關於葉夫根尼·普里戈任對俄羅斯軍事將領發動武裝叛變的最大意外在於，克里姆林宮明明收到了政變即將發生的明確警告，卻未採取任何預防措施。

作為瓦格納私人軍隊的資助者，普里戈任數月來與弗拉基米爾·普京的將領們激烈對抗。但近期他的行為走向了令人震驚的極端。六月初，瓦格納部隊俘獲俄羅斯第72旅指揮官後，普里戈任的社交媒體頻道發佈視頻顯示這名軍官承認下令向瓦格納車隊開火。同日，普里戈任呼籲因俄羅斯在烏克蘭戰事失利，應將國防部長謝爾蓋·紹伊古和總參謀長瓦列裏·格拉西莫夫處以槍決。他警告稱若不撤換軍事領導層，俄羅斯將爆發類似1917年的內戰。

俄羅斯準軍事組織前指揮官兼軍事博主伊戈爾·吉爾金幾周前預言普里戈任正策劃針對克里姆林宮的兵變。即便普里戈任的言論被當作挑釁而遭忽視（這種可能性極低），俄羅斯安全局FSB在駐烏克蘭俄軍（包括瓦格納部隊）中部署有軍事反情報官員。這些官員理應察覺普里戈任軍隊對抗普京麾下將領的動向，並向FSB總部彙報。

有人認為普京未能約束普里戈任，是因為不想疏遠極端民族主義者。正如克里姆林宮前撰稿人所言：“政權根本承受不起打壓’愛國’陣營代表的代價。“普京可能還利用普里戈任的抨擊來推卸戰爭失敗的個人責任，並將普里戈任及其瓦格納集團視為對俄軍的制衡力量。

儘管普京與紹伊古曾共同垂釣狩獵，但軍方對普京的忠誠並非鐵板一塊。如同吞併克里米亞時一樣，許多軍官反對去年入侵烏克蘭的決定。雖然紹伊古表面上未質疑普京的出兵決策，但克里姆林宮消息人士稱國防部長被誤導了：“紹伊古不瞭解軍隊的真實狀況……他以為普京掌握着某些他不知道的情報，甚至認為這次行動難度不會超過吞併克里米亞。“鑑於俄軍在戰場上的失利，紹伊古和格拉西莫夫完全有理由怨恨普京強令他們打一場軍隊根本無力應對的戰爭。

瓦格納的軍事力量並非正規軍的制衡。該組織大部分經驗豐富的士兵駐紮在非洲和敍利亞，而在烏克蘭作戰的成員（佔當地俄軍的10%）是缺乏訓練的招募囚犯。普里戈任的部隊於五月攻下巴赫穆特，卻付出了慘重傷亡代價。與外界猜測普里戈任可能成為政治領袖相反，他的犯罪前科、粗鄙言論、僱傭兵的殘暴行徑——以及缺乏正式政府職位——使其難以在政壇取得成功。正如克里姆林宮分析人士安德烈·科列斯尼科夫所言：“脱離國家及其資源，普里戈任現象根本不可能存在。”

普里戈任同時正失去普京核心圈的支持。據傳曾鼓動普京下令入侵的億萬富翁尤里·科瓦利丘克，及國民警衞隊司令維克托·佐洛托夫原本被視為普里戈任的保護人。但二人已開始與這位瓦格納首領劃清界限，顯然因其極端言論逾越紅線。普里戈任還因與聖彼得堡州長亞歷山大·貝格洛夫（科瓦利丘克和基裏延科的盟友）的衝突，得罪了總統辦公廳第一副主任謝爾蓋·基裏延科。

自入侵開始以來，其部隊一直在烏克蘭作戰的車臣總統拉姆贊·卡德羅夫，是另一位對普里戈任失去耐心的盟友。上個月，卡德羅夫發佈了一段視頻，批評普里戈任將戰場上的成功歸功於自己，卻未提及車臣部隊的參與。在Telegram的一篇帖子中，卡德羅夫描述了與普里戈任的爭吵，並暗示普里戈任作為軍隊的食品供應商獲取了不正當的利益。

國防部長紹伊古最近對普里戈任進行了反擊，發佈了一項命令，要求所有與俄羅斯正規軍並肩作戰的團體在7月1日前簽署合同，將其指揮權隸屬於國防部。儘管普京在6月13日的新聞發佈會上確認了此類合同的必要性，但他表示其目的是確保私人軍隊的士兵獲得社會福利，並未暗示這些軍隊的指揮官會放棄任何職責。普里戈任於6月16日回應，發佈了一段視頻，顯示他將瓦格納起草的已簽署合同帶到莫斯科的國防部。國防部一名工作人員拒絕接受該合同，合同規定國防部應向瓦格納提供無限的資金、武器和士兵，並允許瓦格納參與決策並佔用國防部總部的場所。

無論普京出於何種原因允許普里戈任對軍方展開報復，他都犯下了一個嚴重錯誤，嚴重削弱了自己的權威。如今，這位俄羅斯總統在國民和世界眼中顯得軟弱無能，他的誤判導致了一場威脅政權的武裝叛亂，甚至引發了人們對核武器的擔憂。他在週六上午向全國發表的講話中，將這場危機比作1917年推翻俄羅斯君主制的革命，這番言論並未起到安撫作用。

在佔領頓河畔羅斯托夫的南部軍區總部後，普里戈任的部隊於週六開始向莫斯科進發。但普里戈任無疑意識到自己的部隊無法與俄羅斯軍隊抗衡，於是下令撤退。這場危機通過與白俄羅斯總統亞歷山大·盧卡申科的談判得以解決，瓦格納領導人已將其部隊撤出俄羅斯。但普京形象受到的損害將是永久性的，尤其是普里戈任詆譭戰爭行為卻未被提起刑事訴訟，而數十名同胞僅因 quietly 質疑戰爭就被控叛國罪。

奈特女士是歷史學家和作家，最近著有《殺戮令：普京政權與政治謀殺》。

6月24日，瓦格納集團負責人葉夫根尼·普里戈任離開俄羅斯頓河畔羅斯托夫。照片：/美聯社刊登於2023年6月26日印刷版，標題為《普京倖存，但留下永久性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