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美聯儲及其他央行踩下剎車後經濟仍未大幅放緩 - 《華爾街日報》

全球央行在過去一年以驚人速度加息抑制通脹，但迄今效果尚未充分顯現。

經濟增長在發達國家仍保持強勁，物價壓力持續高企，儘管利率已大幅攀升。

為何經濟增長和通脹未顯著放緩？主因在於疫情的特殊影響及央行加息傳導至實體經濟需要時間。此外，歷史性緊張的勞動力市場推高了工資水平和消費支出。

首先，2020年疫情引發的非常規衰退及後續復甦弱化了加息的傳統效果。2020至2021年間，美國政府等向家庭提供了數萬億美元財政援助，而疫情中斷正常消費模式又促使民眾儲蓄增加。同時，央行超低利率政策讓企業和消費者鎖定了低廉借貸成本。

近月來家庭和企業持續強勁支出。民眾動用疫情期間積累的儲蓄，而穩健的收入增長又補充了儲蓄池。企業招聘熱潮則源於疫情導致的勞動力短缺與豐厚利潤。

“諸多疫情時期的深層力量正在抵消貨幣緊縮政策的效果，“里士滿聯儲主席湯姆·巴爾金上週向記者表示。

消費支出受到勞動力市場緊張的推動。 圖片來源：Spencer Platt/Getty Images傳統上對利率敏感的兩個行業——汽車和建築業——提供了例證。

與疫情相關的半導體芯片短缺限制了待售汽車的供應，導致急於購車的買家為現有車輛支付更高的價格。儘管去年美國的獨棟住宅建設大幅下滑，建築就業在過去12個月裏有所增長。推動就業增長的是供應鏈瓶頸，這延長了完成房屋所需的時間，以及美國公寓建設創紀錄的數量，這些項目需要更長的時間來完成。

由於待售房屋數量處於歷史低位，美國獨棟住宅建設最近出現反彈。許多家庭在疫情期間進行了再融資，鎖定了低抵押貸款利率——這是他們選擇不搬家的一個很好的理由。“我沒有完全預料到利率的變動會如此強烈地讓人們不願意將他們的房屋投放市場，”巴金説。

通常情況下，美聯儲的加息會迫使負債累累的消費者和企業縮減支出，因為他們需要支付更多的貸款利息。但過去兩年消費者並未過度負債；家庭債務償還額佔可支配個人收入的比例在第一季度為9.6%，低於1980年至2020年3月疫情爆發期間記錄的最低水平。

德意志銀行美國首席經濟學家馬修·盧澤蒂表示：“在這個週期階段可能預期的許多失衡問題，尚未有足夠時間積累顯現。”

其次，政府支出持續支撐經濟增長，緩解了經濟衝擊的影響——這些衝擊的破壞性比預期要小。雖然歐洲能源危機導致該地區在冬季陷入輕度衰退，但成功避開了部分分析師預測的嚴重下滑。歐洲各國政府承諾投入高達8500億美元資金維持支出。

歐盟委員會主席烏爾蘇拉·馮德萊恩等官員去年夏季曾商討減少天然氣需求的計劃。圖片來源：Thierry Monasse/Getty Images今年石油和天然氣價格下跌通過增加消費者可支配收入、提振信心及緩解政府預算壓力，為經濟增長注入動力。過去一年原油價格從每桶約120美元跌至不足70美元，跌幅近半——已低於2022年俄烏衝突引發能源價格飆升前的水平。

中國經濟的重新開放支撐了眾多貿易伙伴的經濟活動，而疲軟的國內增長促使北京當局本月出台新的刺激措施。

在美國，財政政策今年為經濟提供了更強動力。聯邦資金持續從拜登總統2021年批准的約1萬億美元基建法案，以及去年簽署的兩項法案中流出——後者為提升可再生能源生產和半導體制造提供了數千億美元資金。

懸頂之石

第三，利率上升需要時間才能在整個經濟中產生漣漪效應，抑制增長和通脹。英國央行於2021年12月首次將利率從近零水平上調，而美聯儲和歐洲央行分別於2022年3月和2022年7月開始加息。

美國創紀錄的公寓建設水平助推了就業增長。圖片來源：Mario Tama/Getty Images據一些估計，美聯儲前三分之二的加息只是將利率恢復到了不再踩油門的水平，而後三分之一的加息則通過踩剎車來減緩經濟。亞特蘭大聯儲主席拉斐爾·博斯蒂克在上週發表的一篇文章中寫道，結果是政策限制增長僅持續了八九個月。

芝加哥聯儲主席奧斯坦·古爾斯比將美聯儲加息5個百分點的潛在影響比作倒黴的卡通角色威利狼面臨的隱形危險。“如果你在一年內加息500個基點，是否有一塊巨石懸在我們頭頂……即將砸下來？“他在最近的一次採訪中説道。

研究公司TS Lombard的董事總經理達里奧·珀金斯表示，更高的利率正在以不明顯的方式減緩增長，例如導致僱主削減空缺職位或公司放棄擴張。“貨幣政策可能看起來沒有效果，但實際上它是有效的，“他在最近的一份報告中寫道。

攀登最後一英里

誠然，一些央行可能未採取足夠措施抑制需求。例如歐洲央行本月將關鍵利率上調至3.5%，但經通脹調整後仍為負值——這可能是刺激性的利率水平。

許多經濟學家仍預期未來6至18個月將出現衰退，無論是由於過去的加息還是即將到來的加息。

由於經濟活動發出的混雜信號，很難判斷還需加息多少。在美國，招聘活動強勁，但5月份平均工作時長下降，且最近幾周申請州失業救濟金人數已升至2021年底以來的最高水平。

根據勞工部消費者價格指數，能源和雜貨價格下跌幫助美國通脹率從去年夏季約9%的40年高點降至5月的4%。價格上漲範圍已收窄。5月份CPI中漲幅超過5%的商品佔比不到50%，低於去年曾一度達到80%的水平。

然而央行官員們仍感到焦慮，因為剔除波動較大的食品和能源價格後的核心通脹指標下降幅度小得多。這些數據往往更能預測未來通脹。

挪威和英國央行上週宣佈加息50個基點以應對持續通脹。加拿大和澳大利亞央行在暫停加息後近期重新啓動加息，指出服務業通脹高企和勞動力市場緊張。

總部位於瑞士的國際清算銀行（由各國央行組成的財團）在週日發佈的一份報告中警告稱，將通脹率降至許多央行設定的2%目標可能比預期更為困難。

該機構表示，能源和食品價格通脹下降帶來的初步紅利已被吸收。通脹高企持續時間越長，人們調整行為並強化通脹預期的可能性就越大。在這種情況下，各國央行可能會發現，他們需要引發更嚴重的經濟衰退才能將通脹壓至目標水平。

國際清算銀行指出："‘最後一英里’可能是最大的挑戰。”

聯繫記者：尼克·蒂米勞斯 [email protected] 和湯姆·費爾利斯 [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6月26日印刷版，原標題為《儘管採取剎車措施 經濟增長仍顯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