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最大電力公司之一的間諜醜聞——《華爾街日報》

2017年春末的一天，一位私家偵探將車停在亞特蘭大某商業街健身中心外，暗中錄下一位女性私人教練進入工作室的畫面。

四十五分鐘後，當這位女士回到車內放置健身包並駕車離開時，偵探拍攝了照片。隨後他尾隨其二十五分鐘，抵達她當時的男友湯姆·範寧的住所。作為南方公司首席執行官，範寧多年來一直是能源行業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

次日，在範寧家附近蹲守的偵探拍下了這位高管在住宅附近山坡跑步的身影。偵探將四天監視中獲取的尋常信息整理成八頁報告，並向客户收取逾6,800美元服務費。

總部位於亞特蘭大的南方公司是美國最大公用事業公司之一，也是東南部最知名的企業品牌。過去一年間，這起離奇的監視事件令其困擾不已，公司雖啓動內部調查卻未對外説明。

去年夏天，這起監視事件因阿拉巴馬電力公司（南方公司子公司）長期合作的諮詢公司內部訴訟而曝光。訴訟中一方指控另一諮詢師受阿拉巴馬電力公司官員指使，對南方公司高管實施監視以獲取內部博弈籌碼。

知情人士透露，範寧去年夏天獲悉此事後震怒，隨即聘請外部律師事務所調查"阿拉巴馬電力公司內部人員主導監視"的指控。

湯姆·範寧今年早些時候從南方電力公司首席執行官職位退休，但仍擔任執行董事長。圖片來源：凱文·哈根/蓋蒂圖片社如今，在這起間諜事件公開近一年後，調查已基本結束——公司表示仍不清楚是誰下令實施該行動及其動機。

66歲的範寧在執掌這家大型公用事業公司十多年後，於上月退休。他仍擔任南方電力執行董事長。去年冬天，阿拉巴馬電力公司首席執行官已卸任。

這一事件為範寧的職業生涯畫上了一個離奇的休止符，並加劇了南方電力內部的動盪。該公司在密西西比州、喬治亞州和阿拉巴馬州運營公用事業。

據知情人士透露，已聽取調查結果簡報的公司董事會討論瞭如何加強對南方電力運營部門及其聘用諮詢機構的監督。

南方電力發言人在聲明中表示：“我們對此事進行了徹底內部調查，無法證實’公司任何員工授權對湯姆·範寧進行高度不當監視’的指控。我們已翻過這一頁。”

通過發言人，範寧拒絕置評。

去年11月，即調查啓動約三個月後，時任阿拉巴馬電力公司首席執行官的馬克·克羅斯懷特突然宣佈計劃在年底退休。這位60歲的高管告訴員工，他想花更多時間陪伴家人。

知情人士透露，克羅斯懷特曾是接替範寧出任南方公司CEO的有力競爭者。這些人表示，監控指控及隨後的調查影響了他離職的決定。

克羅斯懷特留任顧問一職，但根據證券文件顯示，他將於本月底從公司薪資名單中移除。他未回應置評請求。

南方公司發言人表示，間諜指控在繼任計劃中"零影響"。

南方公司近期達成里程碑——佐治亞州核電站兩座新反應堆中的一座首次發電。這些反應堆是美國數十年來首批從零建造的核反應堆，但預算超支數十億美元且工期延誤多年。

據稱，監控動機部分源於該核電站的相關問題。

這些指控源自2021年喬·珀金斯與傑夫·皮茨分道揚鑣後提起的訴訟，二人曾在阿拉巴馬州諮詢公司Matrix共事。皮茨在法庭文件中指控珀金斯受阿拉巴馬電力高管指使，對南方公司高管實施監控以影響企業決策。

皮茨表示將傳喚南方公司及阿拉巴馬電力公司要求提供監控相關文件。數日內，兩家公司的律師便致函皮茨，要求其停止任何可能牽連公司的取證或披露行為。皮茨與珀金斯隨後迅速達成和解。

據知情人士和《華爾街日報》查閲的文件顯示，南方公司隨後聘請了亞特蘭大King & Spalding律師事務所和阿拉巴馬州伯明翰White Arnold & Dowd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對這些指控進行內部調查。

在《華爾街日報》查閲的通訊記錄中，皮茨向南方公司的律師傳達，珀金斯在下令對範寧及其當時的女友——私人教練進行監視之前，曾與克羅斯懷特商議。

皮茨聲稱，這一想法是向範寧和公司董事會施壓計劃的一部分，當時他們正在考慮公司重組。

當時，範寧承受着巨大壓力。該公司在2017年第二季度虧損13.8億美元，這是自1998年以來的首次虧損。

南方公司當時正努力建造一座位於密西西比州的發電廠，該電廠設計以煤炭為燃料，並捕獲大部分排放的二氧化碳。該項目的成本激增，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正在調查其會計實踐和成本控制措施。該公司當時表示正在配合調查，最終該機構未採取任何執法行動。

南方公司在密西西比州建設碳捕獲工廠時面臨成本激增的困境。圖片來源：Rogelio V. Solis/Associated Press南方公司在擴建佐治亞州核電站時也面臨嚴峻挑戰。

這座名為沃格特勒的核電站原定於2017年竣工，但已嚴重延期。建設成本激增至接近最初預算的兩倍，公司將最早竣工時間修正為2021年。

隨着項目持續虧損，南方公司開始考慮整合旗下三家公用事業公司的部分職能以實現長期成本節約。

據參與該計劃的人士透露，諮詢公司貝恩開始研究整合的潛在效益。該人士表示，阿拉巴馬電力公司高管對此構想持抵制態度。

皮茨指控珀金斯和克羅斯懷特擔心整合諮詢和法律服務等資源可能導致裁員，並可能影響公司整體繼任計劃。皮茨提交了據稱是珀金斯手寫的筆記作為證據。

在範寧當時女友的名字旁，批註寫着"需要更多情報"。範寧當時尚未婚配。

皮茨指控珀金斯命令他對範寧及其女友實施監視，並聲稱"這是公司的要求"。

監視行動始於2017年6月14日星期三，調查結果卻平淡無奇。

調查人員發現目標女性未如預期出現在健身中心後寫道：“通過隱蔽手段確認，該健身中心因安裝新空調系統暫停營業。”

兩天後，跟蹤健身教練至範寧住宅的調查員停車守候，待範寧駕駛藍色雷克薩斯抵達。車輛駛入車道後，調查員在外持續監視數小時。

佐治亞電力公司沃格特爾核電站擴建工程的建造成本已超過最初預算的兩倍多，且項目進度滯後數年。圖片來源：John Bazemore/美聯社次日週六上午10點45分，調查員駕車經過範寧住所時注意到車道上有一份報紙。下午2點30分再次經過時，發現報紙已被取走。

臨近下午4點，調查員發現範寧正在跑步，並記錄其似乎在進行間歇訓練。

“我們選擇不跟蹤範寧到山頂，“調查員在報告中寫道。

該私家偵探向Matrix公司收取了監控費用，發票上註明收款人為皮茨。具體費用包括：獲取範寧及其女友車牌號各150美元，監控工作4275美元，製作報告和視頻127.5美元，以及其他雜項開支。

南方公司表示未發現該公司或其子公司為此行動支付費用的"任何跡象”。

能源與政策研究所執行主任戴維·波梅蘭茲指出，自當地媒體報道這起監控事件後，投資者和監管機構對整個事件充滿疑問，包括是否動用了客户資金。他表示這加劇了其對該行業公司治理和顧問使用方式的長期擔憂，近年來這些問題已引發多起醜聞。

“我們真正需要的——也是公司客户有權獲得的——是由能夠強制調取信息的監管機構進行外部調查，”他説。

負責監督阿拉巴馬電力公司的機構阿拉巴馬公共服務委員會表示，其“未掌握與此事相關的信息”。

聯繫凱瑟琳·布倫特，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6月29日印刷版，標題為《間諜醜聞引發南方公司調查與動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