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哈德森：天堂允許的一切》評論：一位深櫃明星的故事 - 《華爾街日報》

洛克·哈德森圖片來源：李·加林頓/HBO1985年洛克·哈德森因艾滋病瀕死的消息引發的震撼，如今或許難以理解，部分原因在於哈德森本人就像一件時代遺存。作為好萊塢製片廠制度晚期的產物——這個制度會塑造明星並精心修飾其形象——哈德森是被創造出來的，他散發着某種豐沛特質（外貌、才華、魅力與剋制的陽剛氣概），完美契合美國對自身的想象。而他是同性戀者的事實對某些人而言實在難以接受，儘管《洛克·哈德森：天堂允許的一切》明確揭示，這幾乎是好萊塢最公開的秘密。

這部HBO推出的紀錄片由斯蒂芬·卡亞克執導，採用俏皮話與影像片段交織的形式——哈德森的幾位戀人極其坦誠、詼諧且深情地談論作為普通人、魅力偶像與情場冒險家的哈德森，而卡亞克則用哈德森電影場景作為其人生故事的視覺註解。在1959年哈德森與多麗絲·黛合作的賣座喜劇《枕邊細語》（哈德森曾表示因劇本"太下流"差點拒演）中，正如一位受訪者指出，這位演員是"一個同性戀者扮演直男演員，而直男角色又在假裝同性戀"。卡亞克的剪輯策略揭露了哈德森多部電影中充滿雙關的台詞，包括《深鎖春光一院愁》《愛人歸來》和《塞米諾爾》等。

卡亞克將這種手法運用得巧妙而有趣，但隨着影片接近尾聲，當哈德森自己的言行影像被用來反襯他作為公眾人物始終未在關鍵時刻公開性取向時，這種處理逐漸顯得殘酷甚至刻薄。作家阿米斯特德·莫平（哈德森的密友）表示：“這位人見人愛的俊美男子罹患艾滋病的消息徹底改變了一切。六七年前我勸他出櫃時就説過：‘你會改變人們對同性戀者的看法’。“哈德森當時拒絕了，直到病情讓他別無選擇。

《天堂所允許的一切》——這部紀錄片的名字戲仿了道格拉斯·瑟克執導的《深鎖春光一院愁》（該片是這位演員的突破性作品之一）——並非一部頌揚之作。影片部分採用傳記手法，講述了這位電影界年輕猛男的成功故事，並展映了其參演作品的一系列片段。但紀錄片的核心關注點是赫德森作為終極深櫃同性戀者的身份，這個寬銀幕版本的故事，正是幾代男同羣體被迫經歷的生活縮影——否則就會面臨醜聞、勒索甚至刑事起訴的風險；我們瞭解到，由埃德加·胡佛領導的聯邦調查局甚至為赫德森建立了秘密檔案（檔案中赫然標註着"性犯罪者"字樣）。演員的長期經紀人亨利·威爾遜（據演員的終身伴侶李·加林頓稱是"那個邪惡的經紀人”）擅長重塑藝人形象並保護其英俊客户羣的公眾形象，有時甚至不惜向《機密》這類專門揭露"蕩婦、赤色分子、酒鬼和同性戀"的八卦雜誌犧牲某位演員，以保護赫德森這樣的重要客户——這位曾是好萊塢最耀眼的明星，如今或許最令人唏噓的，竟是他從未真正活出自我的人生。

安德森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電視評論員。

本文發表於2023年6月28日印刷版，標題為《重訪一位深櫃電影明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