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紅線政策賠償之困

繼加州之後，紐約州立法者通過了一項法案，成立賠償特別工作組以研究奴隸制的遺留影響。新澤西州和佛蒙特州等也在考慮類似措施。目前判斷是否或如何進行賠償還為時過早——無論是加州州長加文·紐森還是紐約州州長凱西·霍楚都尚未支持賠償支付——但芝加哥郊區或許能提供一些線索。

兩年前，伊利諾伊州埃文斯頓成為全美首個向黑人居民提供賠償的自治市。市議會投票決定向符合條件的黑人家庭每户發放2.5萬美元補助金，用於房屋修繕、房產首付及其他住房支出。1919年至1969年間居住在埃文斯頓的黑人及其直系後裔均有資格申請。該市承諾未來十年將投入高達1000萬美元資金，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3月報道，目前已有650名居民提出申請。若埃文斯頓成為類似計劃的模板，請勿驚訝。

賠償支持者將歷史上的住房歧視視為當今種族財富差距的主要推手。1934年《國家住房法》成立聯邦住房管理局以"通過合理條款促進穩健的住房融資"。1930年代之前，人們通常用現金購房。當採用貸款方式時，往往需要支付至少30%的首付，這超出了大多數人的承受能力。新法案旨在為私人抵押貸款提供擔保，使其更廣泛普及。

這項努力取得了顯著成功，效果幾乎立竿見影。“建築商重返工作崗位，1936年房屋開工量和銷售量開始加速增長，“歷史學家肯尼斯·傑克遜在其權威研究《蟹草邊疆：美國的郊區化》中寫道。1933年房屋開工量為9.3萬套，到1941年這一數字增長了566%，達到61.9萬套。“截至1972年底，聯邦住房管理局已幫助近1100萬家庭擁有住房，另有2200萬家庭改善了住房條件，“傑克遜先生寫道。“而在1934年至1972年間，居住在自有住房的美國家庭比例從44%上升至63%。”

從官方角度看，聯邦住房管理局立法並無歧視意圖。然而，新政策的實施方式導致了巨大的種族差異。在確定承保哪些住宅時，該機構指示承保人需考慮社區的"經濟穩定性"和"抵禦不利影響的保護能力"等因素。這導致了被稱為"紅線歧視"的做法，即銀行宣佈整個社區不符合聯邦住房管理局貸款資格。傑克遜指出，其幫助建築業"抵制少數族裔和市中心住房市場”，並促進了"郊區收入和種族隔離”。

鑑於這段歷史，不難理解為何賠償支持者會迅速援引紅線歧視作為依據。加州特別工作組指出該州"對聯邦紅線政策的自願共謀"是"國家認可的住房歧視的典型案例”。紐約州立法提案人列舉了該州"種族隔離、住房歧視和紅線歧視的歷史”。塔-內西斯·科茨2014年在《大西洋月刊》上發表重燃這場辯論的文章，題為《賠償的理由》。該論點主要基於吉姆·克勞時代的住房歧視。“紅線歧視不僅限於聯邦住房管理局支持的貸款，還蔓延至整個抵押貸款行業，“他寫道，“這個行業本就充滿種族主義，將黑人排除在大多數合法獲取抵押貸款的途徑之外。”

然而，認為歧視性住房政策阻礙黑人積累更多財富、從而使其有權獲得賠償的論點並不十分有力。科茨先生聲稱政府的住房政策"人為製造了當今存在的財富差距”。歷史現實是，儘管戰後黑人在獲得抵押貸款方面面臨困難，但其住房擁有率的增長速度仍快於白人。經濟學家威廉·J·柯林斯和羅伯特·A·馬爾戈的研究顯示，1940至1980年間，黑人住房擁有率上升了37個百分點，白人則為34個百分點。如果住房所有權能積累財富，那麼這一時期黑人獲得了非凡收益。

但將賠償與歷史上的紅線政策"掛鈎存在更根本的問題。根據普萊斯·V·菲什巴克、傑西卡·拉沃伊斯、艾莉森·舍策爾和蘭德爾·沃爾什2021年在美國國家經濟研究局發表的研究，雖然黑人居住在紅線區域的比例更高，但聯邦住房管理局拒絕承保抵押貸款社區的絕大多數居民並非黑人。研究發現：“在我們的樣本中，超過95%的黑人房主居住在評級為’D’的最低等級區域。然而，紅線區內總體房主中白人佔絕大多數（92%）。“如果成為紅線政策的受害者是獲得賠償的資格，那麼將白人排除在外的理由又是什麼？

2021年4月9日，伊利諾伊州埃文斯頓當地歷史學家小莫里斯·羅賓遜在查閲檔案資料。照片：Shafkat Anowar/美聯社刊登於2023年6月28日印刷版，標題為《紅線賠償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