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特蘭正在流失居民——《華爾街日報》

俄勒岡州波特蘭市——馬克·羅傑斯列了一份清單，記錄着他懷念波特蘭的事物——素食餐廳、鮑威爾書店、公共交通系統，以及他不願回首的記憶——財物被盜、踩到人類排泄物、極端政治氛圍。

這位44歲的藝術家去年橫跨美國搬到了印第安納州的韋恩堡。

“雖然街頭垃圾隨處可見，但我不想詆譭我的家鄉，“羅傑斯説，“即使存在種種問題，我依然熱愛波特蘭。如果不是房價高得離譜，我根本不會離開。”

馬克·羅傑斯與女友埃麗卡·皮伯斯從波特蘭遷居印第安納州。圖片來源：祖沙·埃林森/華爾街日報波特蘭正經歷多年來首次人口流失。這座以潔淨、安全、時尚著稱的俄勒岡州最大城市，如今正與嚴重犯罪和無家可歸問題作鬥爭。與此同時，儘管存在種種生活問題，波特蘭的房價仍遠高於美國其他多數地區。

美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2020至2022年間波特蘭人口減少近3%，從約17.4萬降至63.5萬，降幅在50個最大城市中位列第六。

曾成功應對2000至2020年間23%人口激增的當地官員，如今正竭力阻止居民外流。民主黨籍市長泰德·惠勒因未能有效解決暴力犯罪激增和無家可歸者營地蔓延問題而面臨越來越大的壓力。

“惠勒市長絕對希望留住並支持波特蘭市民留在本市，”市長髮言人表示。“惠勒市長的首要任務仍是解決無家可歸危機、減少槍支暴力、改善宜居性以及提振經濟。”

全美各城市正應對新冠疫情引發的都市人口外流。隨着美國人追求更大居住空間並日益依賴居家辦公，他們遷往郊區及鄉村等生活成本較低的地區。2020至2022年間，舊金山人口減少7.5%，紐約市人口流失超5%。

明尼阿波利斯市喬治·弗洛伊德遭警察殺害事件引發的騷亂對波特蘭衝擊尤為嚴重。2020年夏季反對警察暴行的抗議活動演變為持續數月的街頭暴力衝突（包括商鋪打砸事件），其持續時間遠超美國其他城市。

波特蘭民主黨温和派與激進派之間的政治鬥爭日趨激烈。當局削減警局預算並解散了專門打擊幫派及槍支暴力的警隊，以響應抗議者削減警費的呼聲。波特蘭長期位居全美最安全城市之列，2000至2019年間年均兇案約21起。但過去兩年兇殺案升至歷史高位——2021年92起，2022年101起。2020年俄勒岡州居民投票通過毒品非罪化法案，導致街頭吸毒現象激增。

在曾經繁華的波特蘭市中心，窗户仍被木板封住，一些店面空置，公開吸毒現象普遍。與美國其他地區一樣，市中心也受到通勤者從數月居家辦公緩慢返回集中辦公地點的影響。

波特蘭一些較富裕區域也面臨着困擾市中心的相同問題。

波特蘭市長泰德·惠勒的下一個優先事項是通過一項與公共場所吸毒相關的法令。圖片來源：克雷格·米切爾戴爾/美聯社50歲的心臟科護士安德里亞·蘭普雷希特表示，她在波特蘭東側阿拉米達社區慢跑時曾遭一名無家可歸者追趕。該社區房價中位數約100萬美元。

她與丈夫——骨科醫生德里克·蘭普雷希特——曾在波特蘭養育子女。這起追趕事件促使他們於2021年決定搬到距城市約10英里的寧靜鄉村。“以前從未感到不安全，“德里克·蘭普雷希特説，“這座城市的特質已經改變。”

52歲的克雷格·巴赫曼是退休縣政府僱員，曾與蘭普雷希特家為鄰。他目睹房車開始停駐其所在街道，卡車屢遭破窗盜竊，更有男子在鄰居院子吸毒過量。2021年，巴赫曼與妻子決定離開自1997年定居的城市，遷往名為圖阿拉廷的近郊。

2020年，無家可歸者的帳篷排列在波特蘭一處空置的停車場。圖片來源：克雷格·米切爾戴爾/美聯社波特蘭市長髮言人表示，該市正在加強解決無家可歸問題的力度，包括實施新的日間露營禁令；圖為2020年該市一條人行道。圖片來源：克雷格·米切爾戴爾/美聯社“現在安靜多了，”他説。

惠勒的發言人表示，市長已採取措施擴充警力，並與社區反暴力組織合作。今年前五個月共發生36起兇殺案，而去年同期為39起。

他説，市政府正在加大力度解決無家可歸問題，包括實施新的日間露營禁令，旨在白天清理人行道上的帳篷。市長的下一個優先事項是通過一項與公共場所吸毒相關的法令。

波特蘭一些知名人士已變得悲觀。其中包括52歲的托馬斯·勞德代爾，他是粉紅馬天尼樂隊的創始人，經常參與城市事務。

托馬斯·勞德代爾沒有離開波特蘭的計劃，但表示如今不會向他人推薦這座城市。圖片來源：祖莎·艾林森/華爾街日報“我一直是波特蘭的忠實擁躉，但現在我不推薦人們搬來，”他説。“以它的現狀而言，生活成本實在太高了。”

但勞德代爾表示他不會搬離目前居住的市中心歷史建築三層公寓。

“這裏依然有許多振奮人心的事物，比如每週四的秘密輪滑迪斯科，”他説道，“還有家超棒的餐廳叫Kann，剛獲得詹姆斯·比爾德獎全美最佳新餐廳稱號。”

在市中心以外，擁有波西米亞風格精品店和素食咖啡館的霍桑區等社區正重現活力。

演員卡桑德拉·彼得森18個月前與伴侶從洛杉磯搬到波特蘭以便親近家人。71歲的她曾在影視劇中扮演"黑暗女王"埃爾維拉。彼得森表示相比洛杉磯，她更喜歡波特蘭的小巧、寧靜與友善。

“我受夠了為買一件商品就全妝打扮去超市的日子，”她説，“在這裏我只需扎個辮子、穿件法蘭絨襯衫、素面朝天就能去任何地方。”

演員卡桑德拉·彼得森表示，相比曾居住的洛杉磯，她更愛波特蘭小鎮般的友好氛圍。圖片來源：瓦萊麗·梅肯/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彼得森説她既熱愛這裏的美食圈，也欣賞波特蘭人對LGBTQ羣體的包容。對於那些打算搬離的人，她發出挑戰：“抱怨這裏的人真該去洛杉磯住兩週，回來時準會感嘆‘我當初為什麼要離開？’”

儘管人口減少，波特蘭的住房成本仍然居高不下，這與西雅圖、舊金山等其他西海岸城市的情況相似。

高昂的房價使得吸引年輕新居民變得困難。根據Zillow集團的數據，5月底的典型房屋價值較去年下降了6.5%，降至略低於55萬美元，但仍遠高於疫情前的水平，並且比全國許多城市高出許多。

去年搬離波特蘭的畫家羅傑斯在印第安納州韋恩堡以20萬美元購買了一套1900平方英尺的住宅，他和女友現在在那裏從事藝術事業。他説，這比他之前在波特蘭住的小公寓是一個令人欣喜的升級。

“這裏無論如何都沒有波特蘭那麼時髦，”他説，“不過這裏也有很酷的人。”

聯繫祖莎·埃林森，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6月29日的印刷版，標題為《失望的波特蘭居民離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