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美洲盃帆船賽讓窺探對手船隻變得索然無趣

美洲盃間諜已從暗處走向明處。

幾代人以來，追逐帆船運動最高榮譽的各支隊伍都會派出卧底人員，試圖窺探對手船隻與技術的核心機密。如今這些偵察隊、長焦攝影師和蛙人終於獲得了合法身份。

我會盯着你"你具備成為美洲盃間諜的素質嗎？"新西蘭賽事主辦方在一則招募啓事中問道。應聘者需能在巴塞羅那、奧克蘭、卡利亞里和彭薩科拉等城市海域"以45節航速獲取優質偵察情報"。

這項名為"聯合偵察計劃"的舉措旨在提升透明度、加強安全性並降低成本，為明年在巴塞羅那舉行的美洲盃賽事做準備——此舉將原本成羣結隊的追逐艇分散開來，並大幅削減了僱傭的潛伏人員數量。

如今公開執行任務的偵察員兩人一組行動。一人駕駛高性能摩托艇，另一人負責拍照、測量和錄像。收集的情報將提交至與所有隊伍共享的中央數據庫——並向公眾開放。

“當時覺得這個局面有點荒謬，每支隊伍都派人跟蹤其他所有隊伍，收集的卻是一模一樣的信息，“衞冕冠軍新西蘭酋長隊首席技術官、該計劃設計者丹·貝爾納斯科尼表示。

丹·貝爾納斯科尼（左二）曾與新西蘭酋長隊共同備戰往屆美洲盃帆船賽。圖片來源：新西蘭酋長隊這對被稱為"古老獎盃"的美洲盃而言標誌着重大的轉變——這項國際體育賽事中最古老的獎盃之一，其帆船界傳統上一直默許一定程度的暗中窺探行為。 

這項約四年一度的帆船賽事冠軍在設定下一屆比賽用船總體設計方面起着關鍵作用，但規則留出的彈性空間足以讓技術優勢左右賽果。例如2017年，新西蘭酋長隊通過在賽船上安裝自行車驅動控制系統（甚至請來奧運銅牌自行車選手助力蹬踏），爆冷擊敗衞冕冠軍美國隊。與技術優勢同等重要的是確保對手未能察覺並效仿其創新。 

某些秘密行動更為激進。據美洲盃名人堂評選委員會主席R·史蒂文·土屋透露，1880年代波士頓記者曾竊取並刊登他們誤以為是蘇格蘭著名設計師的賽船圖紙，實則是對方用誘餌設計反制。

2017年百慕大大灣舉行的美洲盃賽事中，自行車手為新西蘭酋長隊賽船控制系統提供動力輔助。照片：法新社/蓋蒂圖片社1983年在羅德島紐波特舉行的美洲盃帆船賽前，澳大利亞II隊將其頗具爭議的龍骨隱藏起來避免被檢查。照片：蓋蒂圖片社一個世紀後，澳大利亞II號神秘龍骨的遮掩行為促使加拿大蛙人嘗試進行水下拍攝。安保人員發現一名潛水員浮出水面。道格·裏格斯的《龍骨拖拽：美洲盃中的非體育道德行為》一書講述了綽號"橡皮鴨"的英國充氣艇如何執着地跟蹤美國隊，以至於水手們拖拽漁線試圖纏住其螺旋槳。隨後他們用起航炮發射了一發模擬警告彈。

到了1990年代，間諜活動已成常規工作。2009年在日內瓦湖畔瑞士隊基地附近拍照時被抓的一名特工在法庭文件中表示，他受僱於拉里·埃裏森的美國寶馬甲骨文船隊擔任帆具分析師，月薪約1.3萬美元。他還指出，不認為自己違反了任何法律或美洲盃傳統。

“在我見證的每一屆比賽中，間諜活動幾乎都是不可或缺的部分，“土屋説。

美洲盃冠軍教練、新西蘭酋長隊水手雷·戴維斯表示，他近期最喜愛的一項行動是派遣觀察員偽裝成遊客，假裝從百慕大美國基地附近的遊輪下船。

“我們通過這種方式拍到了甲骨文隊的絕佳照片，“他説。

左為雷·戴維斯，這位美洲盃冠軍水手現任新西蘭酋長隊教練。圖片來源：新西蘭酋長隊沒有人比新西蘭人更清楚情報的重要性：十年前，他們72英尺長的雙體船在水翼輔助下破浪飛行的模糊照片瘋傳後，其他隊伍紛紛開始研發自己的水翼技術，至今仍有隊員對此懊悔不已。（相關報道鏈接）。

新西蘭隊當年以一場之差將美洲盃拱手讓給美國隊。如今水翼技術已成標配，助力新西蘭隊在2017年百慕大復仇戰獲勝的自行車動力系統亦是如此。

“我們在自行車系統上做得非常成功，直到最後才揭曉，“戴維斯説，“這是百慕大之戰的關鍵制勝因素。”

曾效力邁凱倫F1車隊的工程師貝爾納斯科尼表示，發起情報共享計劃是因為各隊日常海試時派出的偵察船隊既浪費人力燃料又日益危險。他認為提高透明度還能幫助粉絲和媒體在賽事間隔期保持關注。

由於獲勝者將主辦下一屆比賽並在制定規則中發揮重要作用，2021年新西蘭酋長隊（ETNZ）在奧克蘭奪冠後，為解決這一問題提供了契機。如今，每支隊伍都派出一名成員加入監督小組。該小組負責為每支隊伍選定偵察人員，被偵察對象需迴避投票。其他所有形式的間諜行為均被禁止。

各賽隊需為跟蹤自己的偵察小組提供追逐艇。

以及薪水。

“每支隊伍基本上要支付跟蹤自己的偵察小組的工作日薪，“貝爾納斯科尼説。“所以我們航行次數越多，支付給偵察隊的監視費用就越高。”

羅德尼·阿登自1990年代初就是美洲盃資深水手兼多屆冠軍，當時訓練時總有偵察直升機在頭頂盤旋。隊友們曾抓獲一名潛水員潛伏在船塢下偷拍船底結構，後來給他穿上潛水服在基地遊街示眾。新規出台時，阿登已開始為瑞士阿靈基紅牛車隊籌備偵察工作。

“我當時想’好吧，看來我要失業了’，“他説。

阿靈基紅牛車隊的羅德尼·阿登成為團隊情報主管。圖片來源：Samo Vidic/阿靈基紅牛車隊結果他轉型成為了情報主管——擔任阿靈基在偵察小組的代表。作為首次參加為賽事開發的75英尺水翼船競賽的新隊伍，這些情報具有特殊價值。

“光是篩選成千上萬張照片並分辨哪些有用、哪些無用，就是一份全職工作，”他説。

有一類羣體對新透明度欣喜若狂：帆船迷們。如今，那些渴望瞭解帆船運動尖端技術進展——或單純想看賽艇傾覆瞬間的觀眾——幾乎可以即時追蹤這些畫面。

湯姆·莫里斯是英國小艇帆船冠軍兼YouTube內容創作者，其頻道"Mozzy Sails"為約2.5萬訂閲者分析賽船的船體、水翼、帆具和操作系統。上屆美洲盃時，他直到比賽開始才加大更新力度——因為前期根本獲取不到足夠資料。即便能找到的視頻圖像，也常是高度風格化的宣傳素材，或模糊了關鍵細節。

如今他定期發佈分析視頻，標題諸如“美洲盃冠軍歸來…她隱藏了這些秘密”和“各戰隊面臨關鍵決策時的局勢分析”。

“在往屆盃賽週期中本該是各戰隊保持沉默的階段，能獲得這種級別的信息並進行公開討論實在太棒了，”莫里斯表示。

聯繫作者亞倫·庫裏洛夫請致信[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6月29日印刷版，標題為《美洲盃讓窺探對手變得索然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