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能否在沒有平權法案的情況下實現種族多元化？經驗表明不能——《華爾街日報》

美國最高法院裁定，高校在招生過程中不得將種族因素納入考量。取而代之的是，校方可嘗試通過更間接的方式構建種族多元化的校園。經驗表明，這將是一條艱難之路。

包括加利福尼亞、俄克拉荷馬、密歇根、德克薩斯、佛羅里達和新罕布什爾在內的九個州已禁止實施種族意識招生政策，這主要是選民倡議的結果。其中一些地區的頂尖大學表示，他們渴望反映所服務州的人口結構，部分原因是他們認為多元化羣體能豐富學生的教育體驗。

這些院校採取了一系列新舉措並強化現有措施，以提高校園內黑人、西班牙裔和美洲原住民學生的比例，包括擴大少數族裔社區的招生範圍，並將社會經濟地位等種族替代指標納入考量——但始終未能達成目標。

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和洛杉磯分校的數據顯示，在1996年全民公投後，黑人及西班牙裔學生比例立即下降約半數。儘管實施了大量招生舉措，數據顯示這些院校仍未能按州人口比例招收西班牙裔學生。

“他們嘗試了所有可行方案，卻仍未恢復至原有水平，“耶魯大學管理學院經濟學助理教授扎卡里·布利默表示，他研究了加州大學招生政策變革的影響。“顯然，加州或其他實施平權法案禁令的州並未提供完美解決方案。”

這些努力未能奏效的原因包括：鑑於少數族裔與低收入學生之間存在顯著重疊，大學往往首先考慮社會經濟地位作為種族的替代指標。但這一指標存在缺陷——低收入白人家庭數量實際上超過了黑人和西班牙裔低收入家庭的總和。

另一種方法是保證每所高中的頂尖畢業生獲得錄取。但只有當學校以這些族裔學生為主時，才可能增加黑人或西班牙裔錄取人數。多元化的高中對此影響甚微。

資源匱乏使情況更加棘手。部分學校表示缺乏助學金預算來支持大量低收入學生。最受歡迎的學府則受限於校園容量。

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陳順演講廳附近的學生。圖片來源：David Odisho/Bloomberg News聖地亞哥大學法學教授、美國民權委員會成員蓋爾·赫里奧特指出，某些試圖逆向設計特定種族多樣性水平的做法——例如特別優待單親家庭中講西班牙語的第一代大學生，或為特定學生羣體設置不同收入門檻——可能面臨法律風險。

“如果高校在選擇這些因素時考慮種族背景，將與直接採用種族標準同樣違法，“赫里奧特在2021年向最高法院提交的法律簡報中曾論證，招生中的種族偏好未必能促進融合。

加州大學在種族中立的招生環境中已摸索數十年，這一切始於1996年209號提案通過後，該法案禁止公立大學在招生時考慮種族因素。2020年，選民們否決了一項試圖推翻該政策的提案。

自209號提案生效以來，該校已投入數億美元擴大少數族裔生源渠道。這個擁有十所分校（其中九所開設本科課程）的大學系統，與低收入和多元化社區的高中及基層組織建立了合作關係，並加強了在教堂及"黑人女孩編程"等非營利組織的招生宣傳。在審閲申請材料時，校方會重點關注申請者的成長背景，例如是否在高中階段持續打工，是否家族第一代大學生等細節。

儘管亞裔學生比例仍遠高於其畢業生佔比，但在加州大學頂尖分校中，非裔和拉丁裔的入學率持續低迷。2021年加州高中畢業生中拉丁裔佔53%，而伯克利分校新生中該羣體僅27%，整個加州大學系統也僅36%。

與此同時，非裔學生在2021年高中畢業生中佔比5%，但在伯克利新生中僅2%，全系統新生中佔2.4%。

“我們嘗試了多種途徑推行這些種族中立的招生方式，但加州大學能做的實在有限，“加州大學本科招生執行主任韓美妍·尹吳坦言。

密歇根州安娜堡市的密歇根大學法學院四方院圖片來源：Erin Kirkland/華爾街日報尹吳歸咎於招收少數族裔學生比例較高的公立學校資金不足。“這必須從K-12教育體系開始，確保學校間的公平性和學生資源的均衡分配，“她説。

加州精英大學的錄取尤其難以突破。2001年，當加州大學開始保證錄取高中班級前4%的州內學生時，伯克利和洛杉磯分校選擇不參與該計劃。

加州大學發言人瑞安·金表示，作為該系統中最受歡迎的目標校區，它們無法容納可能申請的前4%學生潮。

2012年，加州大學將該計劃擴展至保證前9%的畢業生能在該系統內獲得入學資格（但不指定具體分校）。其他分校也跟隨伯克利和洛杉磯分校退出該計劃，如今除默塞德分校外，某些高中的頂尖學生甚至會被所有校區拒絕。這個位於鄉村的分校規模遠小於其他加州大學，主要生源來自聖華金河谷周邊地區。默塞德分校超過一半的本科生是西班牙裔，另有24%是亞裔。

佛羅里達州在1999年共和黨州長傑布·布什簽署行政令後，廢除了基於種族的平權法案。該州保證公立高中前20%的畢業生可進入其公立大學系統（但不指定具體校區）。事實證明，這類計劃在提高少數族裔入學率方面效果有限。

在佛羅里達大學旗艦校區，該政策實施後的數年間黑人學生比例有所上升，但過去十年間降至2022年的5.5%。這一數字低於政策調整前的水平，也遠低於佛羅里達州高中畢業生中黑人學生的比例。西班牙裔學生入學率大約翻了一番，達到約21%，但與全州高中生人口相比仍存在代表性不足。

關於前20%招生計劃的影響，佛羅里達州教育部和佛羅里達大學未回應置評請求。

德克薩斯大學奧斯汀分校校園裏的學生們，該校因容量限制無法錄取所有頂尖高中申請者。圖片來源：Bill McCullough/華爾街日報德克薩斯州自1998年起保證高中畢業班前10%的學生可入讀任何州立大學，不過立法者後來對最熱門的德克薩斯大學奧斯汀分校放寬了這一要求。由於容量有限，UT奧斯汀分校現在僅對前6%的學生提供自動錄取。

根據德克薩斯農工大學和北卡羅來納大學教堂山分校教授對18年招生數據的審查，德克薩斯州政策略微擴大了UT奧斯汀分校和德克薩斯農工大學主校區（位於卡城）的生源高中範圍。

研究人員發現，大學種族多樣性的提升更可能與各州人口結構相關，而非平權政策所致——那些以往未向旗艦大學輸送生源的中學，政策實施後仍未出現大規模升學變化。

基於種族和基於經濟狀況的平權措施並非互斥選項。反對種族因素的招生方認為，學校可通過優先錄取低收入學生來實現多元化。

但社會經濟地位對種族的替代效應十分有限。2021年美國非拉美裔白人家庭中位數收入（78,000美元）較拉美裔家庭高出約三分之一，與黑人家庭的差距更為顯著。然而人口普查數據顯示，當年收入低於50,000美元的白人家庭數量，是同等收入黑人及拉美裔家庭的三倍多。

高校若試圖通過申請者郵政編碼或中學免費午餐覆蓋率來提升多樣性，或可改善班級社會經濟結構，但對促進種族多元收效甚微。

部分院校表示無力持續加大低收入生源招募力度。精英大學通常已考量申請者家庭經濟狀況，包括高中兼職經歷或教育資源匱乏的求學背景。

但低收入學生獲得錄取後，往往仍需鉅額獎學金支持方能實際入學。以往側重種族因素時，高校尚可招收中產及富裕的少數族裔學生，在維持財政平衡的同時推進多元化進程。

“大多數機構，即使他們願意，也無法錄取他們資源池中所有合格的低收入學生。他們沒有足夠的資源，”全國大學入學諮詢協會首席執行官安吉爾·佩雷斯表示，該協會代表招生官員和高中輔導員。

馬薩諸塞州劍橋市的哈佛大學是最高法院平權法案案件的被告。照片：《華爾街日報》的卡亞娜·希姆恰克密歇根大學表示，自2006年選民禁止基於種族、性別和其他因素的優惠待遇以來，儘管採取了許多針對新潛在學生羣體和增加對低收入學生經濟援助的舉措，但仍難以保持足夠的多樣性。

該校採取了與加州類似的許多外展努力，包括在新地區派駐招生官員，並在學生學業早期就開始與潛在學生進行對話。

該校啓動了一個項目，從七年級開始為州內低收入地區的學生提供學術輔導和大學預備課程，為完成課程並被錄取的學生提供全額學費獎學金。該校還推出了一項獎學金計劃，為家庭收入低於65,000美元的州內學生支付學費和雜費。此外，該校減少了通過提前錄取計劃招收的學生數量，以避免將不太可能在早期申請的低收入和代表性不足的少數族裔學生排除在外。

校方表示這些舉措並未顯著改變現狀，部分原因是具備頂尖學術資質的少數族裔申請者數量仍然偏少。

該校黑人本科生比例從禁令生效前最後一年（2006年秋季）的7%降至2022年的4.1%。雖然總入學人數增加了約7000人，但黑人學生數量減少了約375人。美洲原住民學生人數下降近300人，佔比從1%降至0.1%——總計僅40名學生。

支持者指出，校園裏更充分的多樣性可以讓學生接觸新觀念，有助於消除刻板印象。

密歇根大學校方在2022年提交給最高法院的文件中稱，少數族裔學生人數過少會導致某些學生在特定課程中成為種族的唯一代表，從而感到孤立和負擔。他們表示，這反過來會阻礙其他人考慮報考該校，形成進一步的少數羣體代表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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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3年6月30日印刷版，標題為《替代方案未能提升多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