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在瓦格納兵變後力圖奪回滿目瘡痍的巴赫穆特——《華爾街日報》

烏克蘭恰西夫亞爾——在俄羅斯大肆宣揚佔領東部小城巴赫穆特五週後，烏克蘭軍隊正奪回該城北部和南部邊緣的高地，試圖包圍那裏的俄羅斯軍隊。巴赫穆特是這場戰爭中最漫長、最血腥的戰役發生地。

烏克蘭第3突擊旅的士兵正在發佈俄軍戰壕中激烈交火的畫面，烏軍向俄軍散兵坑投擲手榴彈並俘虜敵軍。週一，該旅宣佈在巴赫穆特附近一條關鍵運河的西岸奪取了俄軍的一個橋頭堡。

“我們正在緩慢推進。不是幾英里，而是一點一點地前進，”第3突擊旅的一名排長説，他的呼號是“小個子”。

由於在南部的反攻基本停滯，烏克蘭正在一個城市周圍取得一些最重要的進展，而俄羅斯花了10個月的殘酷巷戰才佔領該城。這是一個消耗俄軍的機會，瓦格納準軍事部隊上週末發動兵變後，俄軍陷入混亂。如果烏克蘭在這裏取得進一步進展，可能會對俄羅斯人造成士氣打擊。

一名代號為“宙斯”的初級中士站在烏克蘭克拉馬托爾斯克附近他們團隊的掩體入口處。烏克蘭士兵宙斯表示，為節省彈藥，俄軍每發射六枚炮彈，他的部隊才回擊兩枚。瓦格納首領葉夫根尼·普里戈任在巴赫穆特戰役中承擔主要攻堅任務後，公開嘲諷俄正規軍作戰能力。在他向軍方高層宣戰並同意流亡白俄羅斯前，曾預言隨着其與國防部的矛盾升級為公開叛亂，巴赫穆特周邊將出現重大領土損失。

這場未遂兵變中，瓦格納部隊佔領了俄羅斯南部一座城市後止步莫斯科郊外，使得俄軍最具戰鬥力的武裝力量前途未卜。若瓦格納士兵重返烏克蘭戰場，很可能將被納入俄正規軍指揮體系。西方與烏克蘭官員稱，俄軍正從南部調兵增援巴赫穆特防線。烏軍東部司令部發言人謝爾希·切列瓦蒂上校表示，該地區駐有約5萬俄軍，周邊更廣闊區域兵力達其三倍。

與此同時，包括第3突擊旅在內的烏軍正試圖利用瓦格納叛亂後的混亂局勢。切列瓦蒂稱，自五月中旬以來，烏軍聯合部隊已收復城市周邊約18平方英里領土，奪取制高點使俄軍難以將此地作為西進跳板。“我們正在一寸寸啃噬土地，“國防部副部長漢娜·馬利亞爾説道。

第三突擊旅的小隊長斯莫爾回憶了最近一次進攻行動，他的部隊配備了兩輛美國製造的M113裝甲運兵車（可追溯至冷戰時期），在炮火掩護下開闢道路幷包圍了樹林中的俄軍陣地，擊斃15名敵軍，迫使數十人逃跑。他們向前推進了800碼。

烏克蘭指揮官表示尚未投入裝備最精良的西方訓練旅，但在巴赫穆特地區，進一步推進可能較為緩慢。斯莫爾指出俄軍已調整戰術，不再採用近乎自殺式的人海衝鋒，而是深挖戰壕，用火箭推進榴彈和迫擊炮遠距離轟擊烏軍。

俄軍戰機也構成特殊威脅，因烏軍有限的防空力量大多遠離前線，用於保護主要城市免受空襲。週二俄軍對距離巴赫穆特18公里的克拉馬托爾斯克發動導彈襲擊，造成一家士兵常光顧的披薩店12人死亡、至少60人受傷。總統澤連斯基表示，一名協助協調此次襲擊的人員已被控叛國罪。

“我們無法應對敵機鎖定和來自空中的所有攻擊，“參與巴赫穆特南部攻勢的第三突擊旅步兵表示，“這種時候我們只能找地方隱蔽，任何能躲的地方。”

烏克蘭士兵在恰西夫亞爾的樹蔭掩護下修理汽車。烏克蘭士兵通過在恰西夫亞爾附近每日遊泳和釣魚來遠離戰鬥放鬆身心。瓦格納為奪取巴赫穆特而進行的長達數月的消耗戰，依賴於數千名來自俄羅斯監獄的囚犯，他們被承諾以在烏克蘭服役六個月換取自由。如今，俄羅斯組建了新的突擊部隊，如名為"風暴Z"的部隊，同樣由監獄囚犯組成，但隸屬於國防部。

一名來自俄羅斯西部的囚犯因盜竊罪被判四年，服刑三年後加入"風暴Z"部隊，上週在巴赫穆特前線被俘。他告訴《華爾街日報》，指揮官表示拒絕參與對烏克蘭陣地的地面攻擊將面臨死刑懲罰。

“他們命令我們前進，一步也不許後退，“這位22歲的年輕人在遠離看守的單獨空間接受採訪時説。他抵達烏克蘭東部戰俘關押設施時，手臂因未處理的彈片傷嚴重腫脹，仍綁着止血帶。

在巴赫穆特南翼，第3突擊旅的炮兵小隊在暴露於敵軍火力下的淺戰壕中工作、睡覺和消磨時間，等待機會通過精確打擊削弱俄羅斯的入侵部隊。

近日清晨，在城市西南部翠綠田野間的林帶中，第三旅某分隊收到了敵方目標的座標：一輛俄羅斯人用來向六英里外的射擊陣地運送彈藥的小型單軸拖拉機。

呼號為宙斯的初級中士抓起筆記本，將他的小隊從掩體中的休息中喚醒。他們調整了美製M119榴彈炮的炮管，隨着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發射了一枚炮彈。隨後他們發現頭頂有一架無人機。

士兵們匆忙用樹枝偽裝火炮，跑回掩體，繼續着電子煙、刷手機和打盹的日常。他們的安全取決於不被俄軍發現，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收到警報解除和目標成功摧毀的消息。

但宙斯表示，俄軍每發射六枚炮彈，他的分隊只能回擊兩枚——自戰爭開始以來，他們一直飽受人力彈藥短缺的困擾。

“我們現在的彈藥太寶貴了，“這位32歲的初級中士説，他在去年二月俄羅斯入侵後入伍時毫無軍事經驗。“進攻行動正在嚴重消耗我們的庫存。”

儘管烏克蘭士兵可以暫時脱離激烈戰鬥，但危險始終存在。烏克蘭士兵們在掩體中躲避俄羅斯無人機，靠電子煙、刷手機和小憩打發時間。在巴赫穆特以西數英里的廣袤區域，起伏的田野和鄉村聚居地已被戰爭徹底改變——房屋坍塌、道路斷裂。在康斯坦丁諾夫卡與恰西夫亞爾之間的林區，烏克蘭裝甲運兵車和蘇制T-72坦克覆蓋着偽裝網，樹冠遮蔽了它們的蹤跡，只有沉睡士兵沾滿泥濘的雙腳從艙口探出。

士兵們每日在清澈湖泊旁的木製碼頭游泳垂釣。不遠處村莊商店裏售賣香煙和基礎食品。儘管他們暫時脱離前線作戰，危險卻如影隨形：俄軍"海鷹"無人機在頭頂盤旋，炮火持續轟擊這片區域。許多人坦言神經已瀕臨崩潰，根本無法獲得精神放鬆。

一位六個月前被徵召至巴赫穆特前線第17旅的39歲士兵表示，他極度渴望回到克里維裏赫市與妻兒團聚。其所在部隊上週損失40人，至今仍有6具遺體因地處激戰區域無法收回。

通往恰西夫亞爾的公路上，坦克和裝甲車拖着濃黑尾煙持續駛過。但士兵們表示，西方為烏克蘭夏季反攻提供的裝甲裝備幾乎未曾抵達這片前線。

巴赫穆特最近的城鎮恰西夫亞爾戰前有1.2萬人口，如今大部分已成廢墟。這裏已成為烏軍在巴赫穆特周邊參與殘酷戰鬥的駐軍城鎮。在持續不斷的炮火下，僅剩數百名居民留守，其中許多人對俄羅斯接管持矛盾態度。

烏克蘭第4坦克旅步兵維塔利·梅爾尼科夫表示，他和戰友們對當地居民心存戒備，儘量避免接觸。近日某個下午，他在恰西夫亞爾一棟遭俄軍炮擊嚴重損毀的五層建築附近休整。窗户半數被炸燬的公寓成了士兵們的臨時住所。

梅爾尼科夫稱，在爭奪這片戰後可能淪為無人區的地盤數月後，他們互相鼓舞士氣。雖然部隊近期推進讓他備受鼓舞，但他對被收復城鎮的命運感到憂心。

“俄軍的目標是摧毀沿途一切，“他説，“巴赫穆特已成廢墟，沒有什麼可奪回的。”

烏克蘭，一輛駛往恰西夫亞爾的烏軍坦克。聯繫馬修·勒克斯摩爾請致信 [email protected]

刊載於2023年6月30日印刷版，標題為《烏克蘭尋求在巴赫穆特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