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門教全球房地產帝國的內部 - 《華爾街日報》

幾年前，一名舉報人披露，耶穌基督後期聖徒教會擁有約1000億美元的投資組合，當時教會官員稱這些資產是應急儲備金。

如今他們表示，這筆資金還為摩門教提供了財務基礎，使其有信心從佛得角到關島建造100多座聖殿——這些覆以石砌外表的建築羣彰顯着教會龐大且不斷增長的財富。

在愛達荷州東南部農業區的波卡特洛市（人口5.6萬），一座佔地71,125平方英尺的聖殿近期落成。其拋光的石灰岩地板的石料採自耶穌聖經誕生地伯利恆，門扇木材則從剛果河流域進口。

195英尺高的中央尖頂上矗立着該教重要形象天使摩羅乃的雕像。根據教會承包商提交的城市建築許可證估算，這座聖殿耗資6900萬美元。

“我們對教會的願景是——或許可以用’宏偉’這個詞？“教會主理主教傑拉德·考塞接受採訪時表示，“因為我們相信福音必須傳遍全世界。所以我們預見未來教會的規模將是現在的數倍。”

考塞和其他教會官員拒絕討論教會財務細節，例如建造聖殿的成本或教會資產規模。

一些教會成員對教會積累的財富及其使用方式，以及財務信息公開有限表示不安。今年，證券監管機構因教會在財務披露中作出虛假陳述而處以罰款後，這些矛盾進一步加劇。

猶他州最富有、最顯赫家族之一的繼承人保羅·亨茨曼表示，教會需要開始對其資產保持透明。“他們從事的是道德事業，必須在這件事上佔據道德制高點，“身為教會成員兼亨茨曼家族投資機構總裁的亨茨曼説道。

科賽稱，對教會財務信息保密是原則問題。“對我們而言，維護隱私至關重要，“他表示，“這是宗教所珍視的重要價值觀。”

建設熱潮

聖殿是教會最神聖的禮拜場所。根據教義，婚姻必須得到聖殿的祝福才能永恆。直到今年波多黎各建成第一座聖殿前，新婚夫婦必須離島才能獲得這種祝福。

自98歲的外科醫生羅素·納爾遜五年前出任會長以來，教會已宣佈新建133座聖殿。待這些及在建或設計中的聖殿完工後，全球聖殿數量將從目前的174座增至315座。

教會領袖表示預計此後還將增建數百座。今年公佈的15個新選址中有9處位於美國境外，科特迪瓦、柬埔寨和巴布亞新幾內亞的首座聖殿已在建設中。

教會及其1700萬成員數十年的經濟積累使這一推動成為可能，主要來源於什一奉獻帶來的資金洪流——信徒每年將收入的10%捐給教會。

現年60歲、出生於法國波爾多的前食品業高管科塞，在鹽湖城總部與主教團另外兩位成員（這個教會財務監督機構的成員）接受採訪時，談到了教會對其財富的計劃。

“納爾遜會長之所以能宣佈建造所有這些聖殿，是因為他知道無論世界發生什麼，都有儲備金可以長期維護這些聖殿，“科塞説。

1000億美元的投資組合

這個1000億美元的投資組合首次曝光是在2019年，當時教會投資機構Ensign Peak Advisors的一位前基金經理向美國國税局提交了舉報投訴。

前僱員大衞·尼爾森表示，Ensign Peak不應被視為免税慈善機構，因為它沒有將任何資金用於宗教、慈善或教育活動。

今年2月，教會和Ensign Peak分別同意支付100萬美元和400萬美元罰款，以和解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關於其隱瞞教會投資資產的指控。SEC指控教會使用十多家難以追蹤的空殼公司提交虛假披露報告，近20年來隱藏其投資規模。

科塞拒絕討論SEC和解的細節。“我們承認錯誤，併為錯誤感到遺憾，“他説。教會表示，來自Ensign Peak的資金有助於資助其宗教、慈善和教育活動。“沒有其他目的。沒有人因此致富，“科塞説。“所有資金都用於這些方面。”

美國猶他州鹽湖城的聖殿廣場正在翻修中。這片市中心區域是耶穌基督後期聖徒教會（摩門教）的總部所在地。根據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的要求，峯巒投資目前披露了其持有的美國股票（僅為其總資產的一部分），截至3月31日價值462億美元。這一數字不包括債券、私募股權或房地產等其他類型的投資。

該教會在向聯邦政府提交的納税申報表中還虛報了資產。峯巒投資在2007年的申報表上填寫其總資產為"100萬美元”。峯巒投資的一份文件顯示，實際數字約為380億美元。在隨後的幾年裏，峯巒投資在申報表上填寫"超過100萬美元”。該教會在向美國國税局提交的申報表上也採取了同樣的做法，申報與其免税使命無關的商業收入。

2007年峯巒投資顧問公司的納税申報表顯示總資產為100萬美元，實際數字約為380億美元。教會官員表示，他們認為作為一個宗教組織，教會不必披露其資產。主教團另一位成員託德·巴奇表示，任何熟悉該教會的人都知道其資產超過100萬美元。“這不是一個準確的答案，也不打算成為一個準確的答案，“63歲的前銀行和私募股權高管巴奇説，“這只是為了表明我們不認為我們有義務填寫那個方框。”

美國國税局尚未對最初的舉報投訴採取行動，也拒絕就該教會置評。

2019年投資組合曝光後，教會領袖稱這是為經濟困難時期準備的儲備金。部分現任和前任教會成員表示，當新冠疫情這樣的"雨天"來臨時，教會本可以為遍佈各地的信徒提供更多援助。

該教會人道主義機構"後期聖徒慈善會"2021年發佈的宣傳冊顯示，過去35年共支出25億美元，其中2020年疫情爆發時支出約2億美元——僅佔其財富的極小部分。教會後來修改了慈善支出統計方法，稱去年支出10億美元，2021年支出9.06億美元。

巴西聖保羅的電影剪輯師大衞·多納託（約十年前脱離教會）表示，在他家鄉阿拉拉誇，疫情期間教會曾出借一座小教堂改作醫院病房。當市政府歸還鑰匙時，教會專門安排了拍照環節併發布新聞稿。

“不能説他們毫無作為，“他説，“但比起他們坐擁的數百億美元，這些貢獻微不足道。不過至少，我肯定他們所做的努力。”

主教團成員託德·巴吉表示，教會清楚税務表格數據不準確。“這只是想表明我們認為沒必要填寫那個欄目，“他説。教會官員表示，疫情期間該教會在約130個國家開展了1000多個救濟項目。高塞指出，教會在巴西投入了數百萬美元用於抗疫援助——該國擁有近150萬信徒，是繼美國和墨西哥之後的第三大信眾聚居地。官員稱，將禮拜堂改作醫院病牀的決定是由當地會眾作出的。

高塞表示，過去十年間教會的人道主義支出增長了十倍，並在疫情期間進一步加速。“這不僅僅是在支票末尾加個零那麼簡單，“他説，“實際運作遠非如此。我們需要時間在全球每個國家、每個地區建立組織架構，這正是我們一直在推進的工作。”

53歲的教會成員、《宗教新聞社》專欄作家雅娜·里斯透露，她已停止向教會繳納什一税，轉而將款項捐給餵養飢餓兒童的慈善機構。“我們的教會本應追隨耶穌的足跡，但世上從無耶穌在孩童捱餓時囤積財富的先例，“她表示。

巨型聖殿

教會官員強調，投資組合支撐着教會的發展，而建造新聖殿是這項使命的核心部分。

聖殿與數千處用於常規禮拜的會堂或教堂不同。唯有在聖殿才能舉行包括婚禮在內的神聖"印證"儀式，使家庭獲得永恆聯結——這是教會神聖職責的重要組成部分。信徒必須繳納什一税才能獲得進入聖殿的資格。

依據《聖經》中對所羅門聖殿的描述而建造的摩門教聖殿往往極盡奢華，成為城市中引人注目的地標。2021年開放的美國愛達荷州波卡特洛聖殿高聳於社區之上，該地區已成為摩門教會的堅固據點。

愛達荷州波卡特洛新聖殿內的"印證室”。聖殿的石灰岩地材採自伯利恆，門板木材則從剛果河流域進口。圖片來源：耶穌基督後期聖徒教會德州亨茨維爾山姆休斯頓州立大學的本傑明·帕克教授（研究摩門教歷史並著有相關書籍兩本）指出，上世紀90年代末至本世紀初的聖殿建設熱潮中，教會更注重成本效益和極簡設計，強調儀式本身而非建材。“如今出現新趨勢，材料本身成為彰顯虔誠的重要載體。”

2022年教會新開放的五座聖殿中，兩座位於巴西（包括里約熱內盧聖殿），關島、佛得角及厄瓜多爾各一座。巴西與厄瓜多爾的聖殿面積介於28,675至36,780平方英尺之間，其餘規模較小。

亞馬遜河畔的貝倫聖殿使巴西聖殿總數增至九座，將服務東北部數萬名信徒——他們此前需耗時兩小時飛往福塔萊薩聖殿。教會在11月聖殿開放前表示：“彩繪玻璃採用的藍綠黃粉配色，正是向覆蓋該地區大部分面積的熱帶雨林致敬。”

教會在厄瓜多爾基多同日奉獻了一座聖殿，這是該國第二座，當地約有26萬名信徒。據教會新聞稿稱，建築外立面採用土耳其白色石灰岩。除36,780平方英尺的聖殿外，這組四棟建築羣還包括一棟23,463平方英尺的附屬設施。

“我認為教會已意識到未來幾代將面臨財務懸崖，“帕克指出，教會成員增長主要來自無法貢獻大量什一税的發展中國家。擁有1000億美元投資組合有助於確保其全球擴張。“這個財務儲備金就像一劑定心丸，“帕克表示。

教會創始人約瑟·斯密的雕像矗立在猶他州鹽湖城總部的施工圍欄中。聯繫喬納森·韋爾請致信 [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6月30日印刷版，標題為《摩門教開啓全球建設熱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