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正義》評論：原旨主義者與大眾——《華爾街日報》

最高法院大法官克拉倫斯·托馬斯。圖片來源：Rod Aydelotte/Waco Tribune-Herald/Associated Press美國最高法院近期任期結束時，彭博法律網指出，75歲的大法官克拉倫斯·托馬斯在最高法院任職32年間，“已從局外人轉變為保守派多數的意識形態領袖”。特別是最高法院以6比2的裁決禁止大學招生中考慮種族因素，這標誌着托馬斯大法官職業生涯的一個歷史性"巔峯"。

他對種族的堅定觀點早在他擔任法官之前就已形成，甚至在1969年他還是聖十字學院本科生時，他就要求"徹底從白人所強加給黑人的奴役中解放出來——無論白人是有意還是無意"。托馬斯大法官在擔任法官初期就援引了同樣的原則，在1995年的一份意見書中宣稱"種族家長主義及其意外後果可能與任何其他形式的歧視一樣有毒和有害"。正如他後來告訴一個黑人律師團體，“以種族來定義我們每個人"無異於"否認我們的人性”。

阿穆爾·塔帕爾任職於美國第六巡迴上訴法院。現年54歲的他被廣泛認為是未來共和黨總統任命最高法院大法官的主要競爭者之一，他在業餘時間撰寫了《人民的正義》一書，對托馬斯大法官的法理學進行了引人注目的頌揚，旨在突出他的"真實品格"和他所説的"托馬斯的巨大勇氣"。塔帕爾法官和托馬斯大法官一樣，認為自己是原旨主義者，他解釋説"原旨主義的核心思想是尊重人民的意志"，正如憲法和立法頒佈的法案中所表達的那樣，尊重"這些文件在頒佈時文字的含義"。他認為托馬斯大法官是"當今最有力的原旨主義聲音"，並主張"當我們真正遵循憲法的原意時，弱者和政治上無權無勢的人受益最大"。

薩帕爾法官提供了十二個由托馬斯大法官撰寫意見的案例簡史，着重講述案件參與者的故事而非大法官的推理邏輯。其中有些案例鮮為人知，比如最高法院拒絕受理的兩起強姦案，但托馬斯大法官仍為兩名受害者的訴求撰寫了辯護意見。不過大多數案例都強有力地支撐了薩帕爾法官的論點。

1999年芝加哥市訴莫拉萊斯案中，最高法院以6:3的多數意見裁定芝加哥針對街頭幫派成員的遊蕩法令因表述模糊違憲。托馬斯大法官提出異議，認為"幫派給最貧困弱勢羣體帶來的日常恐怖，法院未能充分考量"。他尖鋭指出"今日判決後果的實際承受者，與我們並非生活在同一社區"。

2002年澤爾曼訴西蒙斯-哈里斯案中，包括托馬斯大法官在內的5:4多數意見勉強維持了克利夫蘭市實施的學券計劃。托馬斯大法官的協同意見書強調"公立教育對貧困內城區黑人羣體的承諾已然落空"。

次年弗吉尼亞州訴布萊克案，法院以言論自由為由駁回了對三K黨領袖焚燒十字架行為的起訴。托馬斯大法官持異議，指出州立法者最初在種族隔離高峯時期立法禁止"帶有恐嚇意圖"的焚燒十字架行為：“即便種族隔離主義者也清楚恐嚇行為與種族主義表達的區別”。

2003年，在格魯特訴博林傑案中，最高法院勉強維持了密歇根大學法學院的平權招生計劃，大法官桑德拉·戴·奧康納在判決書中寫道：“我們期望25年後，為實現學生羣體多元化而採取的種族優待措施將不再必要”。持異議的托馬斯大法官則認為，憲法》“在300個月後的今天仍具有同樣的意義”，並抱怨密歇根州"只是在追求多元化的表象"，同時倡導的政策將"給少數族裔打上次等的烙印"。

6月29日，當學生公平錄取組織訴哈佛大學案宣判時，托馬斯大法官在法庭上發表了長篇協同意見書。他將其稱為"對色盲憲法的原旨主義辯護"。他指出，在1954年布朗訴教育委員會案中，傳奇民權律師、未來的大法官瑟古德·馬歇爾曾主張"憲法色盲是我們堅定的信念"。

托馬斯大法官寫道：“所有種族分類都不過是刻板印象，暗示着與生俱來的特徵會以某種方式決定一個人的意識形態、信仰和能力。“因此，種族優待"剝奪了我們的個性，破壞了大學聲稱要尋求的思想多樣性”。

托馬斯大法官在哈佛案中的意見書不出所料地印證了塔帕爾法官在《人民的正義》中的核心主題。同樣值得強調的是，在上訴法院法官中，塔帕爾法官對托馬斯大法官法理學的直言不諱絕非個例。幾年前，現已退休的紐約上訴法院法官羅伯特·S·史密斯在《紐約大學法律與自由雜誌》上撰寫了另一篇優雅的頌詞。在梳理托馬斯一系列有時晦澀難懂的意見書時，史密斯法官認為"托馬斯有時似乎比他的同僚表現出更強的分析嚴謹性”，並問道：“為什麼屢屢出現托馬斯大法官在純粹技術性分析問題上比同僚思考得更透徹的情況？我真的不知道。”

與塔帕爾法官一樣，史密斯法官心中有一個更大的目標，他直指"那些從未讀過托馬斯大法官意見書卻堅信他是個惡人的政治正確人士"。面向普通讀者的《人民的正義》若能傳達給最需要其信息的人羣，將有力駁斥這些偏見。史密斯法官生動描述了這場緩慢但日益擴大的思想啓蒙：“當我告訴某些自由派朋友，我認為托馬斯大法官是最高法院史上最偉大的大法官之一時，看着他們尖叫作嘔的樣子實在令人愉悦。“阿穆爾·塔帕爾想必也深有同感。

加羅先生的新書是《崛起之星：貝拉克·奧巴馬的成長曆程》

刊載於2023年7月20日印刷版，原標題《原旨主義者與大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