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五世》與《愛的徒勞》評論:沙盒中的莎士比亞 - 《華爾街日報》
Charles Isherwood
肖恩·麥克納爾、路易斯·金特羅、弗朗西斯·佩斯-努涅斯和卡爾·豪威爾在《亨利五世》中攝影:T·查爾斯·埃裏克森如今已很少能看到由同一批演員輪換演出兩部莎士比亞戲劇。僅憑這一點,前往哈德遜河谷莎士比亞戲劇節的朝聖之旅就值得一試——這就像前往動物園或植物園觀賞異域物種的戲劇版旅程。
此外,藝術總監戴維斯·麥卡勒姆策劃的劇目形成了巧妙對比:**《亨利五世》**是莎士比亞最受歡迎且易於理解的歷史劇,而鮮少上演的《愛的徒勞》則代表了他最為晦澀的喜劇風格,儘管其情節充滿鬧劇般的詭計。
這家成立於1987年的劇團正處於轉型期,去年遷至新校區——一個正在景觀改造的前高爾夫球場,以減少觀眾對擊球誤傷的心理陰影。新的圓形劇場正在建設中,但目前的帳篷式演出空間卻營造出令人愉悦的親密感。舞台僅是一片方形沙地,我始終沉浸在這種愉悦的想象中:看着這羣以年輕演員為主的陣容以極具感染力的熱情演繹劇目,就像觀察一羣早慧的孩子們在沙盒中嬉戲。
《亨利五世》描繪了英法之間的宏大沖突與激昂熱血,天然適合華麗排場(勞倫斯·奧利弗和肯尼思·布拉納曾分別斥巨資將其搬上銀幕)。但麥卡勒姆導演的這個極簡製作更接近莎士比亞時代的劇場風貌——開場白坦然承認無法完整呈現劇中的重大歷史事件,並呼籲觀眾"讓我們……藉助你們的想象之力",用思想"彌補我們表現的不足"。
觀眾很容易被説服接受邀請,因為飾演合唱團的肖恩·麥克納爾全程對劇情進行了精彩解説。他以對話般的輕鬆方式呈現台詞,同時精準把握了莎士比亞式的風格與韻律。
這部當代製作還以其他出色表演為亮點。由弗朗西斯·帕斯-努涅斯飾演的巴道夫、路易斯·金特羅飾演的皮斯托以及卡爾·豪厄爾飾演的尼姆組成的底層角色喜劇支線充滿粗獷笑料。杜安·鮑特在反差極大的兩個角色——詭計多端的坎特伯雷大主教與高貴的法國國王——中也表現搶眼。
令人遺憾的是,艾米麗·大田飾演的亨利五世未能達到預期。儘管她身披紅白相間的機車夾克昂首闊步,氣場十足,但在演繹亨利對軍隊的著名演説時(包括哈弗勒爾城前的"再一次衝進缺口…“和聖克里斯平日演講"我們,快樂的少數人…"),她時而陷入聲嘶力竭的虛張聲勢,未能讓這些詩性語言真正煥發生命力。所幸《亨利五世》情節極為豐富,即便主角演繹未盡如人意,也難掩其持久的戲劇魅力。
***
**《愛的徒勞》**同樣採用現代服裝呈現,導演阿曼達·德納特自由奔放的製作旨在彌合劇中璀璨卻時而晦澀難解的語言與當代觀眾感受之間的鴻溝。德納特女士大膽揮動剪刀刪減莎翁原文,部分是為她與安德烈·普勒斯共同創作的原聲音樂騰出空間。雖然有人可能皺眉視此為褻瀆,但我認為這是將莎翁筆下青春愚行與狂熱愛戀轉化為Z世代(或任何我們正在剖析的世代)精神的一種創造性嘗試。
《愛的徒勞》中的安託瓦內特·羅賓遜、菲比·勞埃德、瑪雅德維·羅斯和艾米麗·太田攝影:T·查爾斯·埃裏克森納瓦拉國王(威嚴的奧馬爾·沙菲烏扎曼飾)邀請三位貴族與他共同立誓——三年內摒棄所有消遣(主要是女性),專心治學。當貝隆(漫不經心的斯蒂芬·邁克爾·斯賓塞飾)、朗格維爾(帕斯-努涅斯先生飾)和杜曼(列儂·辛文虎飾)帶着不同程度的勉強同意這個計劃時,精心設計的妙趣情節就此點燃,而計劃也以驚人的速度徹底崩盤。
貴族們剛立下誓言,法國使團便翩然而至——由公主(高貴卻親切的菲比·勞埃德飾)率領,果不其然還帶着三位女侍臣——言辭犀利的羅瑟琳(端莊的安託瓦內特·羅賓遜飾)、容光煥發到讓人認不出是亨利扮演者的瑪麗亞(太田女士飾)以及凱瑟琳(瑪雅德維·羅斯飾)。當男人們陷入對佳人的痴迷愛慕時,他們的誓言便被扔進了碎紙機。
莎士比亞筆下的情節迂迴曲折,難以盡述。劇中精彩展開的重要支線,講述了阿德里安·O·迪爾馬多爵士(唐·阿德里亞諾·德·阿馬多的英式化名,由庫爾特·羅茲以誇張的幽默感演繹)與"小丑"考斯塔德(奎特羅先生戴着紅色橡膠鼻子,以厚顏討喜的方式塑造)為爭奪傑奎妮塔(梅麗莎·馬奧尼賦予其精明世故特質)芳心展開的較量。蒂莫西·布萊特則以其犀利的機智,為阿德里安爵士的侍從及喜劇陪襯角色注入了輕快的活力。
與大多數喜劇不同,《愛的徒勞》以憂鬱的基調收尾,公主接到父親去世的消息。這終結了戀人間尖鋭而機智的對話。開場曲中傑奎妮塔唱道:“青春並未虛擲於年輕人。“但劇終承認,帶着天真與情感放縱的青春必將走向成熟,隨之而來的還有它帶來的曖昧智慧。這出戏謔的演出並未試圖掩蓋逼近的陰影,而是讓角色處於輕率與責任間不安的過渡狀態。
伊舍伍德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戲劇評論家。
刊載於2023年7月26日印刷版,標題為"戲劇節在沙盒中演繹莎士比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