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未來寶寶身邊的AI保姆

想象一下，十年後成為嬰兒或幼兒的父母。育兒的大部分方面不會改變，但其他方面很可能會因人工智能的使用而發生變革。AI設備可能會成為電子保姆，就像前幾代父母將電視和電子遊戲作為減輕育兒負擔的工具一樣。

AI泰迪熊可以以個性化的方式回應嬰兒的咿呀聲和幼兒的問題。永不厭倦一遍遍讀同一本書的計算機輔助“保姆”會讓睡前時光變得輕鬆。高級育兒版Alexa可以按需唱歌、教唱喜愛的歌曲、玩遊戲，甚至推斷出嬰兒哭泣的原因。

與上一代的創新一樣，這些工具將利用技術吸引孩子，為父母節省時間和減輕壓力。然而，與以往的工具不同，有理由擔心，由於AI育兒設備在模仿人類行為方面的複雜性，它們可能會改變嬰幼兒處理世界體驗的方式。

這是因為我們的大腦在生命最初幾年以非凡的方式發育在生命的最初幾年。人類嬰兒來到這個世界時有點未發育完全。一個可能的進化原因是，如果典型的胎兒在子宮內發育時間再長一些，其頭部會太大而無法安全分娩。因此，大自然不得不妥協：嬰兒在40周後出生，但40周大的嬰兒大腦仍有大量發育工作要做。大部分生長以驚人的速度在生命的前兩年發生；每秒約形成一百萬個新的神經連接。到孩子三歲生日時，大腦已發育至成人大小約80%。

這提供了一個短暫的時間窗口，通過培養兒童基礎大腦發育，為他們的人生成功奠定基礎。這正是人類成為所有物種中最智慧、最具創造力和生產力的核心原因。

嬰兒在這段快速發展的早期最需要的，是豐富的對話交流——發展心理學家稱之為"發球與回球"式互動。父母與孩子的自然交流能促進兒童認知和情感技能的成長。

電視的出現曾引發對兒童影響的擔憂，但它不具備AI的交互能力。圖片來源：Harold M. Lambert/Getty Images在此之前，這種必要元素只能由關懷的成年人提供。儘管營銷可能讓你相信古典音樂、教育電視和嬰兒愛因斯坦視頻無法在嬰兒大腦中建立有意義的新神經連接。它們缺乏應變式響應——沒有真正的互動交流。

新興AI工具改變了這一切。它們以人類大腦為藍本構建，由海量數據輸入形成的複雜神經網絡組成。ChatGPT通過大語言模型獲取必要輸入，而兒童則通過與成人的關愛互動獲得。當我們用自動化替代品補充人腦培育的互動時，這條界限將變得模糊。

不難理解為何父母們希望藉助科技創新來減輕家庭負擔。養育孩子，尤其是在幼年時期，是一項耗費全部精力的任務。對於不堪重負的家長而言，人工智能助手可能帶來變革性影響，正如上世紀中葉洗衣機和其它家電徹底改變了照料方式，使女性得以大規模進入職場。

為何不利用AI保姆來與嬰兒進行促進大腦發育的互動對話呢？這可能會產生深遠的積極發展影響，在孩子大腦最具"可塑性"（即最能根據接觸事物自我重組）的階段，增加促進大腦發育互動的頻率和穩定性。這項技術對可能面臨發育遲緩的兒童尤為有益，有助於釋放認知潛能並縮小能力差距。

但我們必須謹慎行事。新技術能夠重塑我們的大腦結構。當早期人類開始使用工具製作標記和圖案時，新神經元被激活，最終使大腦能以全新方式運用視覺皮層——進行讀寫活動。當代研究也佐證這一點：《美國醫學會兒科雜誌》1月報告顯示，習慣性使用社交媒體正在改變青少年大腦對獎勵機制的響應方式。

AI驅動的家庭助手已開始與兒童進行對話交流。照片：Koh Sze Kiat/Getty Images關於大腦基礎發育，我們仍有許多未知。讓幼年大腦接觸響應式人工智能，可能會以我們無法預見的根本方式改變它們。如果我們提供錯誤的輸入或互動類型，可能對認知發展造成深遠影響。

以神經科學最新發現為例：研究者早已發現成人與兒童更多對話能促進兒童語言和詞彙發展。但過去十年的研究揭示了這一關係背後的關鍵機制——當兒童與人類照護者嘗試交流或共同玩耍時，他們的腦電波會實現同步。這種現象在成人羣體協作活動（如合唱、集體舞蹈和麪對面交流）中同樣存在。雙方大腦相同區域會呈現相似活動，腦電波同步程度越高，協作效果越顯著。

普林斯頓大學研究小組在2020年報告中指出，兒童與照護者的這種同步現象尤其發生在負責學習功能的前額葉皮層。後續針對幼兒的研究表明，這種"神經同步"不僅能促進詞彙習得，還可提升社會學習與問題解決能力。儘管人工智能能進行雙向交流，但缺乏實現神經同步所需的生物大腦。我們尚不清楚發育中的人腦單方面接受AI互動會產生何種影響。

韌性——對於終身成就而言與認知能力同等重要——是另一項幾乎完全依賴於早期基礎大腦發育的技能。當兒童在生命初期經歷各種體驗，並由充滿愛心的成年人引導度過這些經歷時，他們就能學會如何適應性應對。

研究還表明，那些對父母大量關愛持有積極記憶的成年人，會表現出更高水平的"毅力"和抱負。但如果父母放棄某些基本責任，讓孩子依附於機器意味着什麼？“這可能會對他們的社交和情感發展產生嚴重影響，“謝菲爾德大學的研究人員諾埃爾·夏基和阿曼達·夏基在2021年《倫理與信息技術》期刊的一篇論文中寫道。

我們無法將人工智能的精靈重新塞回瓶子裏，也不應該這樣做。但若缺乏更深入的理解，我們可能會浪費生命最初幾年藴藏的發展潛力——並可能擾亂我們自身的進化結構。

達娜·薩斯金德博士是TMW早期學習與公共衞生中心的聯合主任，也是芝加哥大學兒科人工耳蝸項目的創始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