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真的罷免了巴基斯坦的伊姆蘭·汗嗎？——《華爾街日報》

《攔截》網站聲稱美國協助罷免了巴基斯坦前總理伊姆蘭·汗，這一報道上週在社交媒體上不出所料地引發軒然大波。這家左傾網站指控國務院"鼓動巴基斯坦政府"推翻這位目前身陷囹圄的政治人物，原因是他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持中立立場。

但所謂華盛頓促成伊姆蘭·汗下台的證據薄弱得可笑。伊姆蘭·汗失勢源於他與昔日靠山——時任陸軍參謀長卡馬爾·賈韋德·巴傑瓦將軍——關係破裂。巴傑瓦將軍根本不需要美國的許可或協助就能做巴基斯坦軍方數十年來一直在做的事：將民選領導人趕下台。國務院已斷然否認這些指控。

不難理解為何有人覺得《攔截》的報道可信。美國在冷戰期間確實推翻過多個不友好政權——包括伊朗、智利和印尼。而巴基斯坦人尤其認為美國擁有超常影響力。當地諺語説得好，所有重要事務都由"真主、軍隊或美國"決定。

《攔截》的報道描繪了一幅詭譎的陰謀圖景。該網站稱獲得巴基斯坦軍方人士提供的2022年3月外交密電，顯示時任巴駐美大使向伊斯蘭堡彙報其與南亞和中亞事務助理國務卿唐納德·盧的一次激烈會談。據稱盧對伊姆蘭·汗在俄軍入侵烏克蘭當天訪問莫斯科表示不滿。

據稱，盧先生表示：“我認為如果針對總理的不信任投票成功，華盛頓方面將既往不咎。”根據《攔截》網站的報道，“這番言論似乎被解讀為向巴基斯坦軍方發出的行動信號”，要求其對汗先生採取行動。次日反對黨便啓動不信任動議，一個月後汗先生遭罷黜。此後巴基斯坦軍方通過向烏克蘭提供炮彈與美國展開合作。

自汗先生下台後，巴基斯坦持續陷入混亂。本月早些時候，法院以腐敗罪判處其三年監禁，這一判決可能使這位70歲的政治家五年內不得參選。

汗先生的律師正在對該判決提出上訴，但軍方可能仍會阻撓其參選。儘管大選最遲應在11月舉行，但許多人認為軍方可能將選舉推遲至2024年或更晚，以扼殺其任何可能的政治復出。汗先生還面臨約200起法律訴訟，罪名從腐敗到煽動叛亂乃至恐怖主義。這位前總理稱所有指控均出於政治動機。

汗先生的政治生涯始終貫穿着反美主義。他高調反對美國對恐怖組織的無人機襲擊，在議會殿堂稱奧薩馬·本·拉登為烈士，並在2021年塔利班佔領喀布爾後歡呼其“打破了奴隸制的枷鎖”。對汗的支持者而言，這些行為自然使美國成為其罷免事件的替罪羊。

但針對華盛頓的指控缺乏實質依據。首先，所謂的外交密件源自巴基斯坦而非美國。一份巴基斯坦的"確鑿證據"無法證明美國的罪責。在歐洲爆發重大戰爭之際，美國還有餘力在遙遠的巴基斯坦策劃政權更迭，這種設想實在牽強。更何況，有誰會通過外交官提前通風報信的方式來推翻他國領導人？至於巴基斯坦對烏克蘭戰爭的有限貢獻，這本就屬於軍方管轄範圍，無論誰擔任總理都會照常進行。

現實情況要平淡得多。可汗先生與巴傑瓦將軍在2021年曾有過著名衝突，當時可汗試圖推翻巴傑瓦關於任命新三軍情報局局長的決定但未能成功。喬治梅森大學政治學家阿赫桑·巴特在電話採訪中指出，到去年3月，巴基斯坦國內普遍知曉軍方已決定通過不信任投票推翻可汗先生。所謂巴傑瓦將軍需要華盛頓首肯才能擊敗可汗的説法毫無道理。“這根本不是巴基斯坦政治的運作方式，“巴特表示。

儘管可汗的支持者可能難以接受，但過去十年間美國對巴基斯坦的興趣已急劇下降——這既源於巴基斯坦在反恐戰爭中的背信行為（美方指控），也由於美國持續轉向印度的戰略調整，以及2021年從阿富汗撤軍的決定。2010年，在通過針對巴基斯坦的雄心勃勃的《克里-盧格援助法案》次年，美國向巴提供了近45億美元經濟和軍事援助。《紐約時報》當年提及巴基斯坦近2100次（道瓊斯Factiva數據庫顯示）。而到2021年，美國援助驟降至僅8700萬美元，時報提及量也下降超50%。

對於這位南亞次大陸上最公開反美的重量級政客下台，美國或許有理由感到欣慰。但厭惡某人與推翻某人終究是兩回事。

巴基斯坦拉合爾，前總理伊姆蘭·汗，3月17日。照片：AKHTAR SOOMRO/路透社刊登於2023年8月18日印刷版，標題為《美國真的推翻了巴基斯坦的伊姆蘭·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