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電力公司早知毛伊島野火風險加劇，卻拖延數年才採取行動——《華爾街日報》

在2019年野火季期間，毛伊島遭遇了史上最嚴重的火災之一，夏威夷電力公司認定必須採取更多措施防止輸電線產生火花。

該公用事業公司研究了加州預防輸電線引燃火災的方案，開始在其管轄區域部署無人機巡查，並承諾採取措施保護設備與客户免受火災威脅。

然而近四年後，相關工程幾乎未見進展。監管文件顯示，2019至2022年間，該公司在島內野火專項工程上的投入不足24.5萬美元。直到2022年才申請通過費率上調來籌措全面防火安全改進資金，至今未獲批准。

如今，隨着種種跡象表明其輸電線可能引發了美國一個多世紀以來最致命的野火，該公司正面臨審查、訴訟與財務危機。這場大火已造成至少110人遇難，歷史名鎮拉海納化為廢墟，預估損失達數十億美元。

雖然火災原因尚未最終確定，但越來越多的證據指向電力設備問題。居民拍攝的視頻顯示，拉海納附近道路上有斷裂的輸電線引燃了乾燥草叢。電網監測公司報告稱火災發生前數小時出現數十次電力異常，其中一次與視頻記錄的電線閃光時間完全吻合。

夏威夷電力公司表示，將調查其基礎設施可能在此次火災中扮演的任何角色，並配合由夏威夷州檢察長上週發起的獨立火災調查。

“我們都認為查明事件原因至關重要，同時也堅信必須確保此類悲劇不再重演。”夏威夷電力公司首席執行官李·金村（Shelee Kimura）表示。

針對有關野火防控支出的質詢，該公司發言人回應稱，其日常運營已包含降低野火風險的措施，如修剪移除樹木、設備升級更換及定期巡檢。自2018年以來，公司在毛伊縣維護及林木管理方面投入約8400萬美元。

電力工人於週二搶修通往拉海納的輸電線路。圖片來源：MIKE BLAKE/REUTERS這家公用事業巨頭長期主導着夏威夷政商界。火災後其財務狀況急劇惡化，本週股價暴跌49%，標普更將其信用評級下調至垃圾級。

夏威夷電力成為美國西部近期又一家因重大野火陷入困境的公用事業公司。近年來多起致命野火均由電力設備引發，其中北加州巨頭PG&E因輸電線引發2018年坎普山火（致84人遇難、天堂鎮焚燬）等系列火災，於2019年申請破產保護。此次毛伊島火災前，坎普山火保持着美國現代史上最致命野火紀錄。

知情人士透露，近日夏威夷電力公司高管已與太平洋煤氣電力公司（PG&E）同行進行磋商，就如何度過危機尋求法律指導。據知情人士表示，該公司正在與重組顧問機構洽談，研究應對其財務和法律挑戰的方案。

監管文件及訪談記錄顯示，自PG&E破產後，夏威夷電力公司雖在申報材料中提及輸電線火災風險，但遲至近年才採取實質性措施。此期間該公司正按州政府要求向可再生能源轉型。

毛伊島日益嚴峻的野火風險早已不是秘密。非營利組織"夏威夷野火管理組織"彙編數據顯示，該島過火面積從1999年的150英畝激增至2019年的3.9萬英畝。該機構與政府及公眾合作開展防災工作。

該組織及多方近年發佈的數份報告指出，風險加劇部分源於入侵植物佔據了昔日的甘蔗和菠蘿種植園。據夏威夷大學和智庫東西方中心研究，目前夏威夷約四分之一的州屬土地被入侵性草灌木覆蓋。

2018年，颶風"萊恩"過境南部帶來的強風助長毛伊島野火，致2000餘英畝土地焚燬。野火管理組織數據顯示，次年災情更為慘烈，創下數十年來最大過火面積紀錄。

據《毛伊島新聞》報道，那年七月，一場蔓延9000英畝的大火在中毛伊島失控，以每分鐘25英畝的速度肆虐。報道稱，這場火災導致數百人撤離，火勢最猛烈時距離夏威夷電力公司在毛伊島的發電廠僅150英尺。該電廠提供了島上高達80%的電力供應。

2019年毛伊島發生的灌木火災。當年毛伊島過火面積達39,000英畝。圖片來源：Chris Sugidono/毛伊縣/美聯社2019年底，夏威夷電力公司就野火風險發佈新聞稿。聲明稱將在毛伊島和瓦胡島安裝更重型絕緣導線，以減少強風時產生火花的風險，並部署技術以監測導線接觸植被或相互碰撞的情況。公司表示將在高風險區域的電杆上塗防火材料，並考慮安裝攝像頭等設備以監測火災季節的天氣狀況。

在隨後兩年提交給夏威夷公用事業委員會（負責審批公用事業項目及支出）的文件中，該公司對野火防控措施僅一筆帶過。

可再生能源轉型

前監管官員和能源公司高管表示，該公用事業公司當時正全力推進可再生能源採購。自2008年石油價格飆升導致依賴石油進口（佔能源供應80%）的夏威夷電力公司電價飛漲後，夏威夷便持續推動能源轉型。2015年，州立法機構通過法案，要求到2045年全州100%電力來自可再生能源，成為美國首個出台此類規定的州。

該公司全力以赴實現目標，2017年宣佈將提前五年達成基準。

2019年，面臨兩座傳統發電廠退役導致的電力缺口壓力，該公司尋求籤訂900兆瓦可再生能源合同，創下其單次採購規模之最。

“必須看到[夏威夷電力]整個系統正在發生的轉型規模和範圍，“2011至2015年擔任州公用事業委員會主席的美娜·森田表示，“雖然存在野火風險的擔憂，但政治焦點始終是發電問題。”

與夏威夷電力合作的私營能源公司和州能源官員同樣深陷實現可再生能源目標的壓力中，曾任毛伊縣能源專員多年的顧問道格·麥克勞德指出。

“後見之明來看，當時商機集中在發電領域，電力公司正在為這些大型可再生能源項目招標，“他説，“但如今看來，顯然我們對火災風險的重視程度遠遠不夠。”

拉海納野火中被焚燬的住宅前，汽車殘骸焦黑扭曲圖片來源：賈斯汀·沙利文/蓋蒂圖片社2020年公司管理審計顯示，其企業風險分析主要聚焦財務風險，對運營和業務風險考量有限。審計還發現，負責輸電線運營的部門存在嚴重管理問題。

經常參與公用事業項目討論的環保及社區團體負責人亨利·柯蒂斯透露，夏威夷電力公司官員曾私下向他表示，他們認為夏威夷不會發生加州那種肆虐的毀滅性野火。他表示，電力公司官員認為該州乾枯的草場威脅性遠不及加州廣袤乾燥的林地來得緊迫。

夏威夷電力公司前董事雪莉·丹尼爾稱，該公司從未將夏威夷火災視為重大威脅。她將毛伊島災難比作2012年颶迪颶風對紐約地區造成的破壞——該地區此前從未經歷過熱帶風暴帶來的如此嚴重的破壞。

“我認為全世界都必須正視這些變化，“她在談及自然災害性質的變化時説道。

鑑於野火頻發，毛伊縣政府委員會於2021年7月審查了當地預防和應對系統，並向縣州兩級官員發出火災威脅加劇的警告。

委員會報告總結稱：“調查發現，野外/灌木/森林混合火災事件數量明顯增加，這種增長對居民、財產和聖地構成了更大威脅。”

報告指出當前應對措施不足，並提出多項解決方案，包括加強輸電線周邊植被管理，以及在電力設施周圍建立防火隔離帶。

縣州兩級官員未回覆尋求置評的電話。

在發佈縣報告的當月，夏威夷電力公司向公用事業委員會提出了野火風險問題。在一項專注於電網現代化的進程中，該公司提議在毛伊島開展一些野火緩解工作，包括升級電力線路、安裝氣象攝像頭和智能技術——這些舉措部分已在2019年的公告中提及。

該監管進程一度停滯，直到最近才恢復。

2018年至2022年11月擔任州公用事業委員會委員的詹妮弗·波特表示，電力公司本應更積極地提出其野火風險應對計劃。“隨着野火事件的增加，特別是在毛伊島，（夏威夷電力）制定更全面的野火計劃並非不合理，“她説。

波特還表示，委員會本身本可以更堅決地要求電力公司將野火緩解作為優先事項。“因為這不是緊急情況，所以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她説。她稱這是一個"錯失的機會”。

2022年6月，夏威夷電力公司尋求監管機構批准提高費率，以資助一項更全面的計劃，使電網能夠應對與氣候變化相關的新壓力，包括野火風險的增加。該公司表示，計劃在夏威夷各地花費約1.9億美元，用於移除潛在危險的樹木、更換和升級電力線路以及其他保護措施，其中許多措施已被西部其他公用事業公司採用。

與許多監管進程一樣，該提案耗時數月才取得進展。州公用事業委員會和其他利益相關者向該公司提出了數十個問題。在毛伊島火災發生前提交的回覆中，夏威夷電力公司表示，它認為迫切需要完成這些升級，但在獲得州政府批准從客户那裏收回成本之前，不會開始這項工作——這是公用事業公司尋求大額投資時的常見做法。

委員會在6月的一份文件中表示：“鑑於這些輸電和配電韌性升級的緊迫性，為什麼夏威夷電力公司沒有更早開始其中一些項目？”

今年夏初，夏威夷電力公司回應稱，它在2019年聘請了一位顧問來協助，直到2022年夏天才制定出計劃。

拉海納的破壞景象。照片：Elyse Butler為《華爾街日報》拍攝聯繫凱瑟琳·布倫特，郵箱：[email protected]，丹·弗羅施，郵箱：[email protected]，以及吉姆·卡爾頓，郵箱：[email protected]

更正與補充夏威夷電力公司在6月回應了夏威夷公共事業委員會的要求，解釋為什麼它沒有更早尋求系統升級。本文的早期版本錯誤地稱該公司尚未回應。（8月17日更正）

刊登於2023年8月17日的印刷版，標題為“公用事業公司知道野火是威脅，但等待多年才採取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