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市場已死"——烏克蘭農民計算糧食協議破裂的代價

烏克蘭皮斯基——隨着俄羅斯擠壓烏克蘭龐大的糧食出口能力，像瓦列裏·科洛沙這樣的農民正在承受代價。

俄羅斯上月退出一項通過黑海便利烏克蘭出口的國際協議，此後對該國港口設施發動了一系列襲擊。這些行動共同阻礙了烏克蘭四分之三糧食的出口渠道。

這些舉措直接衝擊了烏克蘭農民，他們原本艱難的處境雪上加霜。科洛沙表示，他現在無法出售糧食，由於運輸成本上升而收入下降，今年將難以收支平衡。

雖然黑海協議破裂時全球糧價大幅上漲，但由於滯留在國內的供應充斥當地市場，烏克蘭糧價出現下跌。

分析師稱，烏克蘭農民目前運往多瑙河港口的小麥每公噸最高可獲得約160美元，低於協議破裂前的水平。而就在多瑙河對岸，羅馬尼亞農民的小麥每公噸能賣到約215美元。

“如今市場已經死了……我只能勉強維持生計，“在基輔東北部切爾尼戈夫地區務農的科洛沙説。

烏克蘭北部切爾尼戈夫地區的農民瓦列裏·科洛沙已轉向種植向日葵以維持經營。他説，當聽到俄羅斯退出糧食協議的消息時，他憤怒地捶打了辦公室的牆壁。

由於收入鋭減，許多農民可能難以籌措資金種植下一季作物。在全球糧價本就高企的當下，這或將導致全球最大糧食供應國之一的產量受限。

部分農民表示受近期局勢影響已決定減少冬小麥種植。另一些農户則因預見到出口困境，早已開始改種向日葵等利潤更高的作物。

戰前烏克蘭幾乎所有農產品都通過黑海港口出口，這些港口自去年二月俄羅斯入侵後關閉。後在聯合國和土耳其斡旋下，該航線於2022年7月與莫斯科達成協議重新開放。

自俄羅斯上月撕毀協議後，運糧船紛紛避開敖德薩地區港口，導致數萬噸糧食滯留當地倉庫。土耳其和聯合國官員正敦促俄羅斯重返協議，同時歐盟與美國正在開闢替代性出口路線。

目前烏克蘭出口物資只能通過西部陸路邊境或多瑙河上的兩個小型港口運輸，而這些通道均遭俄羅斯襲擊。

八月通常是烏克蘭糧食出口淡季。真正考驗烏克蘭緊張邊境運輸能力的將是九、十月份，屆時該國將迎來玉米和食用油的大規模收穫季。

據烏克蘭穀物協會數據，本季烏克蘭計劃出口約5700萬噸穀物及食用油。該協會指出，烏克蘭與歐盟的陸路邊境年出口能力僅1500萬至1600萬噸，這意味着若陸路運力無法提升，剩餘出口量將完全依賴多瑙河港口。數據顯示，在2022-2023年度上一個收穫季，烏克蘭約半數糧食出口約2900萬噸通過黑海走廊運出。

瓦列裏·科洛沙農場裏的一台穀物烘乾機。切爾尼戈夫農場倉庫中堆積的小麥，該農場正面臨糧食滯銷困境。戰前，多瑙河上的雷尼和伊茲梅爾港口幾乎不運輸穀物，如今船隻卻排隊等待靠岸。駁船持續從這些港口駛往羅馬尼亞的康斯坦察，貨物在那裏被裝載上更大的船隻。

根據Spire Global的船舶追蹤數據，近期有超過250艘貨船停泊在多瑙河通往黑海的末端，目的地顯示為雷尼、伊茲梅爾或康斯坦察。

基輔北部綜合性農業集團Gals Agro的首席執行官謝爾希·克拉夫丘克表示，如果黑海航線持續關閉，“烏克蘭將面臨巨大難題”。

烏克蘭穀物協會數據顯示，通過陸路或多瑙河出口穀物的成本通常遠高於黑海航線。去年11月，從烏克蘭中部經黑海運糧每噸成本約29美元，而通過多瑙河港口則需124美元。同期，經陸路運輸至波蘭格但斯克港出口的成本高達每噸140美元。

烏克蘭北部農業公司CEO謝爾希·克拉夫丘克預測出口成本將持續攀升。克拉夫丘克表示，他預計出口成本將上升，而不斷變化的局勢帶來了持續的不確定性。

農業公司IMC的首席執行官亞歷克斯·利西察表示，在糧食協議破裂後，該公司正在重新考慮其戰略。

正在考慮的問題包括是否要多樣化種植作物或瞄準不同的終端市場，以及如何最好地儲存無法出口的糧食。

最近幾周，IMC已經將通常現在種植的冬小麥數量減少了約三分之一。

烏克蘭農業政策和食品部第一副部長塔拉斯·維索茨基表示，最近政府一項對農民的調查的初步跡象表明，整個行業正在將冬小麥種植減少約30%。

包括科洛沙和利西察在內的一些農民已經種植了更多的向日葵，其種子可用於製作食用油。

向日葵在烏克蘭各地常見，其寬闊的黃色花盤目前比該國最大的作物玉米提供更高的利潤。這意味着農民不需要出口那麼多就能賺到同樣多的錢。

問題是烏克蘭農民表示向日葵會耗盡土壤中的養分。

“這不好，對土壤有害，但你需要生存，”科洛沙説，他將種植向日葵的土地面積從戰爭開始前的季節增加了一倍。

瓦列裏·科洛沙表示，俄羅斯對黑海的封鎖可能導致像他這樣的農民破產。向日葵為烏克蘭農民帶來更高利潤，但有人擔憂其對土壤質量的影響烏克蘭農業部數據顯示，2023年全國向日葵種植面積同比增加4%，稱這一轉變幅度"史上罕見”。出於類似原因，油菜籽和大豆的種植面積也有所增加。

這些作物主要取代了玉米。農民表示，由於玉米通常需用大型設備烘乾——隨着俄軍襲擊烏克蘭電網，這一過程成本激增，導致玉米種植成本攀升。

農業部長維索茨基指出，今年多數玉米種植者可能面臨虧損。

IMC農業集團透露，2022年其玉米直接生產成本較戰前年份上漲28%，預計還將進一步增加19%。

農户科洛沙正為支付工人工資發愁。他坦言，持續危機最終可能導致像他這樣的農場主破產。

除物流成本上漲外，化肥和農藥價格仍居高位。農民反映，儘管部分化肥價格已從峯值回落，但仍高於戰前水平。

另一重挑戰來自地雷威脅。俄軍曾佔領區的農民常需自行排雷或棄耕荒地。位於前佔領區的阿格羅摩爾農場改裝了拖拉機，使用巨型碾壓輥來引爆田間地雷。

這些農民如何應對可能對經濟產生更廣泛的影響。烏克蘭戰前約40%的總出口來自該國富含礦物質的著名“黑土地”。

最近一次訪問他的農場時，以哥薩克民族血統為傲的科洛沙，望着從黑色土壤中生長出的100英畝向日葵田。

“這片土地是我們的喜悦，也是我們的痛苦，因為每個人都想從我們手中奪走它，”他説。

聯繫Alistair MacDonald，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8月28日印刷版，標題為《烏克蘭農民在不確定性中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