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黑肺病重現促使出台新採礦法規

西弗吉尼亞州奧克希爾——最近一個清晨8點前，二十多名身穿牛仔褲、頭戴棒球帽的退休礦工已在停車場等候，準備進入移動醫療車接受胸部X光檢查。

幾碼外，昔日凱馬特超市舊址新建的會議中心裏，另一些礦工正彎腰填寫聯邦黑肺病補助申請表。

對部分人而言，這段短短的路程已讓他們在晨間空氣中喘息不止。

美國國家職業安全健康研究所數據顯示，如今西弗吉尼亞、肯塔基和弗吉尼亞三州交界的中部阿巴拉契亞煤田礦工中，約五分之一罹患黑肺病（即煤工塵肺病）。

這種因長期接觸粉塵導致肺組織纖維化、呼吸功能逐漸衰竭的致命疾病，在1990年代降至最低點後，過去二十年再度抬頭。

聯邦官員將發病率上升歸因於有毒二氧化硅粉塵濃度增高——礦工為從不足30英寸薄的煤層中採煤而粉碎更多岩石。這一現狀正推動聯邦政府出台新規降低礦井粉塵濃度。

年輕礦工中進行性大塊纖維化病例的增長敲響警鐘，這種疾病晚期階段會在肺組織形成腫塊，引發疼痛、呼吸急促等併發症。

“當前形勢堪稱流行病，而這本可完全避免，“奧克希爾新河健康協會呼吸治療師麗莎·埃默裏表示。

儘管行業萎縮，全美礦工年產量仍達6億噸，其中約三分之一來自地下礦井。當地衞生官員正通過上週這類免費診所，幫助礦工早期發現疾病。

大多數到場的礦工已放下工具，但肺裏仍殘留着煤灰與巖塵。如今他們的日常被文書、處方和對縮短壽命的疾病的憂慮填滿。

62歲的羅傑·詹姆斯表示，醫生建議他進行肺移植，但他想嘗試一種正在研究的幹細胞療法。説話時他鼻下氧氣管不時發出噗噗聲。“我在竭盡全力避免移植”，他説。

48歲的詹姆斯·霍里頓稱每月約10次在劇烈咳嗽時昏厥。最近一次妻子開車時他突然癱倒在她身上，險些釀成車禍。夫婦倆正勸説30歲的兒子離開礦區。

“如果當年知道現在明白的事，我可能會選擇不同道路，“霍里頓説，“這是用健康和生命換取體面生活。”

34歲的凱文·韋克爾上個月申請新工作時，發現已出現進行性大塊纖維化結節且肺活量下降，採礦生涯就此終結。他説過去切割砂岩整班後，常感覺胸口被鉗子夾住。

這位有四個12歲以下孩子的父親，如今預計將符合聯邦黑肺病法規定的完全殘疾標準。“從沒想過34歲會變成這樣”，他坦言。

今夏聯邦礦山安全健康管理局提議新規，將礦工八小時輪班接觸的二氧化硅粉塵允許量從現行100微克/立方米降至50微克。

該法規旨在為美國約6.6萬名煤礦工人和25萬名從事粘土、石膏、砂石等其他礦種開採的工人提供新的防護措施。全美現有近1000座煤礦和1.6萬座其他類型礦山。

這一更嚴格標準最初由美國國家職業安全衞生研究院於1974年提出，美國礦工聯合會稱其雖姍姍來遲卻迫在眉睫。行業組織美國國家礦業協會表示不反對該規定。

前煤礦工人凱文·韋克爾正在提交聯邦黑肺病法律援助申請文件。該協會指出，國家職業安全衞生研究院的研究對象多為2014年法規（該法規降低了可允許的煤塵濃度）頒佈前長期暴露於粉塵環境的礦工。根據礦山安全健康管理局數據，此後矽塵和煤塵濃度均大幅下降。

“我們應對此疾病面臨的挑戰在於，症狀通常十年後才會顯現，“美國國家礦業協會表示。該協會支持強制進行疾病篩查，並加速政府批准新型呼吸防護設備。

代理過數百起黑肺病賠償案的西弗吉尼亞州律師薩姆·佩特松克批評擬議法規未包含違規傳票簽發標準或經濟處罰條款，也未要求常規矽塵採樣。

他指出長期存在的問題是礦工常面臨管理人員規避安全規則的壓力，包括將監測器懸掛在粉塵較少的區域，而礦山安全健康管理局未能確保粉塵濃度安全。

一些礦工表示，為了"保住煤炭工作"並維持礦井的盈利運營，他們曾自行採取過走捷徑的做法。

律師薩姆·佩特森克在談論安全標準時指出，長期存在的問題是礦工經常面臨管理人員規避安全規則的壓力。礦業協會聲明，任何試圖降低安全標準的行為都是不可接受的。礦山安全與健康管理局表示將嚴肅對待所有篡改數據和粉塵欺詐行為，並鼓勵礦工向該機構舉報違規情況。

礦山安全與健康助理部長克里斯·威廉姆森表示，根據擬議新規，該機構將能像處理違反聯邦礦業法的行為一樣處以罰款。

他提到自己在明戈縣長大，身邊許多朋友都成為了礦工，因此深切理解急需推行新粉塵法規——“這是為了確保未來礦工不必患上這種完全可以預防的疾病”。

他和佩特森克都強調，礦工必須瞭解另一項抵禦疾病的法定權利：根據聯邦法律，即使尚未出現症狀，只要確診塵肺病，就可申請調至粉塵接觸較少的工作崗位且薪資不受影響。

礦山安全與健康管理局數據顯示，截至五月，已有22名礦工行使了這項權利，數量相當於過去三年總和。

“許多年輕礦工正在意識到，他們必須在病情惡化前離開這個環境。“佩特森克説道。

西弗吉尼亞州橡樹嶺一家餐廳牆上的壁畫，頌揚着採礦業的傳統。寫信給克里斯·馬赫爾，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8月29日印刷版，標題為《黑肺病增加促使出台新採礦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