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為何特朗普在假選舉人和1月6日事件辯論中屢提托馬斯·傑斐遜

華盛頓——1801年，在這個年輕國家的第四次選舉後，副總統托馬斯·傑斐遜在履行憲法認證選舉結果的職責時面臨抉擇：他可以因文件缺陷拒絕佐治亞州的計票結果，或是接受有瑕疵的文件從而確保自己勝出。

兩個多世紀後，這一湮沒於歷史長河的決定，在2020年大選餘波與圍繞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的法律困局中重新獲得現實意義。

2021年1月6日，輪到特朗普的副總統邁克·彭斯面臨類似處境——儘管選舉人團票和普選票均確認拜登勝選，他必須在國會聯席會議上認證選舉人票結果時，頂住特朗普及其支持者要求拒絕關鍵州選舉人團計票結果並將其退回州議會的巨大壓力。

彭斯承受的壓力，是特朗普及其盟友瘋狂策劃的巔峯之舉。他們試圖在勝負微弱的州安插"替代選舉人"（即由政黨或候選人指定、根據普選結果正式投下總統選票的州代表），以此製造特朗普勝選局面。

在選舉認證截止日當天，彭斯成為策劃者最後的希望，這也使副總統成為特朗普支持者的圍攻目標——當示威者衝擊國會大廈時，他們高呼要求彭斯拒絕依法認證選舉。彭斯堅守立場，表示憲法並未賦予他任何權力，只能履行清點與認證選舉人團結果的程序。

特朗普及其盟友的行為目前是兩起刑事案件的核心。在華盛頓的聯邦案件中，特朗普被指控密謀推翻選舉結果；在佐治亞州，他和18名盟友被指控通過敲詐勒索手段為該州偽造特朗普的選舉勝利。特朗普和其他人均否認有任何不當行為。

傑斐遜與此事的關聯在於，彭斯是否擁有比他實際行使的更多權力。

傑斐遜作為約翰·亞當斯總統的副手，是1800年選票上幾位總統候選人中的領跑者，當時現代共和黨與民主黨尚未主導選舉政治。

如果傑斐遜接受佐治亞州的選舉結果（儘管提交的文件存在瑕疵），他的選舉人票數將導致選舉人團出現平局，從而將其候選人資格交由眾議院裁決——經過36輪投票後，他最終勝出。如果他拒絕佐治亞州的結果（鑑於當時修正文件需耗時數週重新提交），可能引發憲法危機，正如布魯斯·阿克曼和大衞·豐塔納在2004年《大西洋月刊》文章中所寫。

阿克曼和豐塔納指出，美國初生的民主制度四年前曾面臨類似問題。1797年，時任副總統約翰·亞當斯在主持參議院計票時，作為總統選舉的主要競爭者，佛蒙特州對其有利的選舉文件有效性曾遭到質疑。

據《大西洋月刊》記載，傑斐遜曾致信詹姆斯·麥迪遜，他敦促南方同僚不要質疑佛蒙特州的選票，因為"實質應重於形式"。他寫道，順應"人民的選擇"將"避免在如此早期就出現偽總統的現象"。亞當斯清點了佛蒙特州的選票並當選總統。

副總統約翰·亞當斯圖片來源：約翰·辛格爾頓·科普利/國會圖書館1801年2月，傑斐遜在處理佐治亞州有瑕疵的選舉文件時採取了同樣態度，最終作為美國第三任總統贏得首個任期。餘下的，正如人們所説，已成為歷史。

特朗普的律師團隊後來引用這一事件，試圖證明彭斯有權拒絕包括佐治亞州在內的多個選舉人團選票的正當性。特朗普則提出了自己的解讀，明確表示他並不希望彭斯完全效仿傑斐遜——因為傑斐遜最終接受了選舉結果，而特朗普希望彭斯能拒絕認證，為偽造其勝選的新選舉結果鋪路。

“邁克·彭斯在我看來有權將選票退回，“特朗普上週在接受X平台（原推特）塔克·卡爾森採訪時表示，“我深感失望，我不想重蹈托馬斯·傑斐遜的覆轍。”

當然兩者存在關鍵差異。傑斐遜並未試圖改變佐治亞州投票結果的呈現方式，而這正是特朗普及其團隊的目標。

“關於投票的實際內容毫無爭議，”研究過1800年事件的耶魯大學法學教授阿克曼表示。“這是一個技術性缺陷，”他補充道。

“由一個人坐在那裏決定下一任總統是誰是説不通的，因為這違反了憲法的各種基本原則，”現任喬治華盛頓大學法學教授的豐塔納進一步指出。

當時沒有人對傑斐遜的決定提出質疑，這進一步證明他的行為符合既定規範。而特朗普要求彭斯所做的事則不能相提並論。

特朗普的發言人未回應置評請求。

特朗普在卡爾森訪談中，生動但無據可查地描述了傑斐遜在美國國會大廈認證過程中的表現。

“我不想效仿托馬斯·傑斐遜的做法。當時是佐治亞州，他説‘肅靜，肅靜，偉大的佐治亞州沒有能力或不被允許統計選票’，”特朗普在採訪中引用了一句無歷史記載的傑斐遜言論，“他並沒有讓他們重新計票。”

2021年1月7日凌晨，在暴徒衝擊華盛頓國會大廈後，邁克·彭斯返回眾議院會議廳完成選舉人團票認證。圖片來源：J·斯科特·阿普爾懷特/美聯社在2021年1月6日之前的幾周裏，特朗普團隊抓住傑斐遜的先例，認為彭斯有權拒絕州選舉文件，這一論點在特朗普政府最高層流傳的備忘錄中提出。“這是他們認為彭斯可以推翻選舉的重大理論，“時任彭斯幕僚長的馬克·肖特在一次採訪中表示。

肖特説，特朗普的團隊，包括約翰·伊斯特曼，還使用了其他歷史例子**。他們提到了1960年，當時夏威夷因重新計票未決而向國會提交了兩份選舉人名單。他説，在那次事件中，時任副總統理查德·尼克松認可了支持他的對手約翰·F·肯尼迪的名單，肯尼迪後來成為美國第35任總統。根據眾議院委員會關於1月6日事件的報告，他們還提到了1796年選舉，當時亞當斯面臨佛蒙特州的投票違規問題，**。

根據1月6日的報告，曾在2020年過渡期間為特朗普提供建議的前憲法學教授伊斯特曼私下承認，他希望彭斯使用的法律理論存在問題。

根據彭斯的副總統法律顧問格雷格·雅各布向委員會提供的證詞，伊斯特曼承認，在1800年的例子中，喬治亞州選民支持傑斐遜是毫無疑問的。雅各布的證詞還顯示，伊斯特曼承認，如果副總統有權決定哪些選票有效，“那麼此後政黨就不可能再更迭”，因為副總統沒有動力去認證對手的勝利。

伊斯特曼是喬治亞州案件中特朗普的共同被告之一，他將於下週接受傳訊。伊斯特曼的律師查爾斯·伯納姆未回應置評請求。伊斯特曼否認有任何不當行為。

國會於12月在一項支出法案中加入條款，明確副總統在選舉認證過程中的角色是儀式性的，無權單獨拒絕選舉人團名單。特朗普向卡爾森表示，這證明了他的觀點正確：既然法律後來需要澄清，説明彭斯當時確實擁有自由裁量權。

“副總統確實有權這樣做，“特朗普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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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正與補充説明文中提及的托馬斯·傑斐遜肖像為複製品。本文早期版本錯誤地稱該肖像創作於1900年。

本文發表於2023年9月2日印刷版，標題為《傑斐遜肖像在特朗普案中意外"出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