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數據的問題正日益惡化——《華爾街日報》

投資者常常對未來的發展過度自信。他們期待新技術能將股價推向極高點，或是末日預言導致市場暴跌。但即便是明智的投資者，也容易輕信關於當前經濟狀況的敍事，而這些敍事往往漏洞百出。

經濟數據的修正常見且合理。但偶爾修正幅度如此之大，以至於顛覆了我們對形勢的共同認知。

最新案例來自英國——其經濟增速遠超先前預估。這個曾被視為歐洲病夫、GDP仍未恢復至疫情前水平、在七國集團中復甦最疲軟的國家，如今已超越德國，增速與法國持平（至少在其數據修訂前如此）。

該問題並非新出現，但正日益嚴重。即時數據通常基於調查，而現在連企業都懶得填寫調查問卷。

早期發佈後被修正的數據可能將投資者引向完全錯誤的方向。這種誤導性認知根深蒂固，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糾正。最糟的情況下，它會導致資本錯配，甚至影響政府政策或利率調整。

瑞銀全球財富管理首席經濟學家保羅·多諾萬指出：“市場通常不會對數據修正作出反應，尤其是像我們剛經歷的GDP修正。因為普通交易員或投資者關注的是最新數據，而非兩年前的情況。”

更糟的是，“人們固執地認為這些數字既準確又精確，但事實並非如此，”他説。

這不僅是對英國投資者的問題，該國3萬億美元的經濟規模比之前認為的要大近2%。

美國投資者今年在就業市場上措手不及，實際情況比預期要冷清得多。部分意外僅僅是因為經濟學家預測的就業增長高於實際，這正是投資所固有的對未來不確定性的體現。但數據修正也起了作用，最初強勁的就業數據後來被大幅下調，過去六個月創造的就業崗位比最初認為的少了25萬個。結果這對股市有利，減輕了侵蝕利潤的工資上漲壓力，也降低了對更高利率的需求。

三個例子表明這對政策和投資都可能產生重大影響。

2011年夏天，勞動力市場似乎停滯不前。美國勞工統計局報告稱，當年8月就業增長為零，奧巴馬白宮以支持經濟為由撤回了擬議的新清潔空氣規則。《華爾街日報》對這些數據的報道標題為“就業增長陷入停滯”，並引用一位經濟學家的警告稱“顯然，經濟正在衰退。”當天股市下跌超過2%。

事實恰恰相反。後來的修正顯示，新增就業崗位以每月13.3萬個的健康速度增長，失業率從8月的9%穩步下降到當年年底的8.5%。

大約同一時期的英國，隨着歐元區在糟糕的貨幣設計困境中掙扎，人們對經濟陷入三重衰退的擔憂加劇。但最終，第三次衰退並未發生，而原本定義為GDP連續兩季度下滑的第二次衰退也被修正消失。數據顯示，經濟並非如最初統計般連續三個季度萎縮1%，實際僅有一個季度微降0.2%，這讓經濟學家們困惑不已。

再看2015年第一季度，《華爾街日報》當時報道稱美國經濟"增長近乎停滯"，增速僅0.2%。該數據後續被下修為下降0.7%；儘管美聯儲歸咎於"暫時性因素"並保持淡定——事實證明這個判斷正確，因為最終修正值顯示經濟增長達3.3%，與初期數據完全相反。

投資者需做好心理準備，這類情況將愈發常見。多諾萬指出，諸如遠程辦公轉型、社交媒體網紅等新興職業類別等結構性變化，都未能充分體現在現有統計數據中。

驅動日常市場走勢的即時數據可靠性正在降低。構成非農就業數據基礎的65.1萬家企業調查回覆率，疫情前穩定在60%左右，如今驟降至42%。

用於測算職位空缺率和離職率的關鍵指標——JOLTS（職位空缺與勞動力流動調查）情況更糟。過去兩年投資者狂熱追蹤該數據以研判勞動力市場，但其回覆率已腰斬至32%。

投資者應意識到這種不確定性，並嘗試通過核查其他數據和調查來佐證基於經濟數據所採取的任何立場。軼聞或許能提供些許幫助，但也可能導致過度關注自身所處的社會羣體。理解數據細節會有所裨益，例如通脹數據中業主等效租金的荒謬性，或歐元區愛爾蘭嚴重失真的GDP數據。

但最終推動市場的是敍事邏輯，只有真正確定當前敍事基於錯誤時，才應採取相反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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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3年9月9日印刷版，標題為《經濟數據將市場引入歧途》。